一
起初,我对小黑多少有点腻歪。小黑非真名,事实上,直到今日此时,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只是随大家,取其黑瘦的外表,戏称而已。
在我眼里,小黑哥绝对是从机械学院固执系毕业的,做人做事轴到无出其右。
小黑哥,单位安保部一名普普通通的保安,岗位固定,每天的职责不过是负责单位车辆的出入。但,他做的很认真,认真到没有丝毫情感色彩,他很严肃,严肃到眼里只有规定。我想,小黑哥的世界一切一定都是直线,笔直笔直!
一天,我急着回单位办事,搭了一辆顺风车,赶巧小黑哥值班,他老人家手一伸,拦住车,动作规范标准。我知道,非单位车辆不得进入员工区。可是,我就是进一下,不停车,不逗留,再说每天磕头碰脑的天天照面,你小黑哥难道不认识我吗?通融一下,就那么难吗?面对我咄咄逼人的发问,小黑哥就一个姿势!一张万年不变的冷面,倔到让我差点背过气。僵持的结果是我乖乖妥协,老老实实下车走人。但,心底真不爽。这个小黑哥,简直是榆木疙瘩,冥顽不化。
二
人都好个面,以后我遇到小黑哥多少有点挂脸。心想不就是个站岗的吗!多大排面,牛成这样?
去年冬天,一冬无雪,风却不减冬日的凛冽刺骨。单位场地辽阔,门口又是风口,北风吹过,透骨冰凉。我穿着厚重的保暖衣服,依然瑟缩难当。可是,路过门口时,看着小黑哥,依然仪容整齐,笔直的站着,实在冷的不行,走几步。暖身。
我突然有点惭愧。我又算啥。有什么资格去腹诽指责一个如此敬业的员工?
我看到的不过是小黑哥无数个一天的一瞬间,我看不到的是他寒来暑往,一天天暮鼓晨钟般枯燥的坚守,像一根电线杆子,戳在大门口,守着太阳东升西落。
我们都得承认,自己做人多少会有点势利。遇见比自己境遇好,职级高的会忍不住,凑过去,和颜悦色搭讪,会绽放出自己最灿烂的笑脸,甚至油然而生几分讨好。但,瞅着身边的普普通通的人们,却会无视到目中无人!
然而,我们又有谁,能离开他们这些平凡灵魂的存在。他们是保安是保洁是外卖小哥,是我们生活安逸的陪伴者。只是我们习惯了他们的付出,他们的辛劳,忘记了我们对他们,欠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一直很喜欢微信的图像,一个人面对苍穹,那种孤独和寂寥,那份渴望喊一声:有人在吗的冲动,让我们知道自己,只有自己这个世界将是多么寒凉。
现在,路过门口,我会默默地喊一声:你好,小黑哥!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三
生活里,总会有些场景,在我们的记忆中沉淀。
早年间,在我们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会有茶摊。对是叫茶摊。一般是一张矮几,几个马扎,摆几个玻璃罐头瓶,里面是颜色深红的茶水,旁边是泡着茉莉花茶的暖瓶,一个小煤炉,咕嘟咕嘟,煮着茶叶蛋。
摊主大多是老奶奶,东西便宜,茶叶蛋两毛,一罐茶水一毛。不限时间。
那个时候,我酷爱独自看电影,常去五一电影院,荧幕的悲欢传奇,总会让我淡忘生活的憔悴。
去早了,会买一罐茶,喝着等着看着。卖茶的老人有年纪了,笑起来皱纹如花。浑浊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暖意。老人总喜欢说,俺孩喝哇,不够了再添,不怕......老人家常的话语,像外婆一样亲切表情,让当年我心底暖意涌动,一直到今天,我想起那张模糊的脸,依然会为那句:俺孩.....心头一热,融化掉所有的不开心。
四
有些事,有些人,对我们不过是擦肩而过,只是那一刻,他们触摸到了我们内心深处。
说起来,这事也有点年份了。在夜总会很时髦的年代。我出差大同,好友款待,去欣赏歌舞。说实话,闹腾。脑瓜瓤子都快炸裂。
突然一个扮成丑角的中年人,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登台,插科打诨,自己扑腾的热闹,却没有掌声,换来的是嘘声四起。他涂抹着红胭脂的脸蛋,表情僵硬,眼神虚泛,尴尬的立在那里。
突然,音乐响起,他拎起一瓶啤酒,一口吹了,一抹嘴边的酒沫子,唱起《真心英雄》,说心里话,他这打扮,唱这歌,太搞笑,台下喝倒彩的 吹口哨的起哄的响成一片。
但是,他辽阔的音域,穿透了喧闹嘈杂,拴住了大家的耳朵,当他唱到:让真心的话,开心的泪,在你我间流淌的时候,声音陡然拔高,手中一瓶啤酒兜头浇下,张开怀抱,双膝跪地,那一刻,聚光灯下,他眼中有泪,汗水酒汁肆意流淌。全场掌声雷动。
每一个灵魂都是有尊严的。他是儿子是父亲是老公,如果他的亲人知道,知道他为生存的付出!一定会是情难抑,痛彻心扉!
五
今天,太原有雨,龙城浸泡在烟雨蒙蒙中,我们这座缺乏水色的城市,太需要春雨的润泽。
我们,你们,他们。也需要选个安静的日子,停下来,看看身边,所有让我们视如寻常的存在。
去吧,去向每一个美好问一声好,去尊重每一个存在的尊严。
我们其实都是生活的摆渡人,渡己渡人。心怀善念,才知生活鲜美。
让目光平视,让自己变的有温度,这样的日子,会让我们在发现美好中,走过一天天一年年,这样的日子,是我当下,自我感觉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