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老家回来,心情竟不能适应洛阳明媚的天。想起父亲去世前的场景,禁不住潸然泪下。
第一日 医院
六天前,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父亲已昏迷不醒,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望望他老挂在嘴边的小女儿。我握着他枯瘦的手,一声声地呼唤着,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此时的父亲,大张着嘴巴,呼哧呼哧艰难地喘息着。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虽然他不能动,甚至眼睛也无力睁开,但是,每次我的呼唤,监护仪上的心率都会急剧地起伏,而后随着我声音的停止而趋于平缓。
我大恸,泪如泉涌。父亲,你在经历着多么痛苦的煎熬啊!你该是多想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女儿啊!
妈妈走过来,摸了摸父亲的手心,说有些热,体温计很快被姐慌慌地拿了过来。果然,父亲又开始高烧。
医生和护士迅疾赶了过来,输上退烧药,敷起冰块儿,又塞了一枚退烧胶囊。看这阵势,我心里竟升起一股寒凉之意。难道,父亲的高烧很危险吗?
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士,也许,我可能比其他人知道的稍微多些,但也绝想不到一个常见的肺部感染会夺去一位老人的生命。
父亲开始汗如雨下,妈不停地拿着毛巾擦拭。没多久,那件厚厚的衬衣即被汗水浸湿。而心率也开始缓缓下降并趋于正常。
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该无大碍了。于是,我让双眼充满血丝的弟弟一家和三姐回去休息。病床前,只剩下我和妈妈。我拿着毛巾,解开父亲衬衣口子,轻轻地擦拭掉汗水。父亲可真瘦啊!这那还能找到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伟岸?
终于,体温正常。我一一打电话告知这个喜讯,并笑着和妈说,明天老爸就好了。
但事情的变化往往不如人所料。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瞅见监护仪上“血氧”竟扯成了一条直线。
护士来了,倒腾几下,直线成了曲线,但“血氧”数值却低得很。护士开始吸痰,心率随之下降。此时,恐惧满溢我的心房,弟弟和大姐他们也在驱车赶来。
医生来了,换药,静脉推注,好不容易,平缓。我抚抚狂跳不止的心脏,祈祷着:老爸,你赶紧好起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的醒来!
……
药物似乎作用不大,心率一度为零。抢救,按压,推肾上腺素……
最终,医生无奈地宣告,父亲去世(2018年12月27日0时)。
弟弟首先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痛哭失声的弟弟),二姐和三姐也痛不欲生。病房里,一片哀声!
……
第二日 家里
终于,父亲到家了。
我们姐妹几个帮父亲擦干净身体,穿上妈妈准备好的衣服。而父亲,似乎睡着了,紧闭着双眼。
父亲,你终于不再痛苦,摆脱了这副病痛的身体,你是否感到轻松?
点起长明灯,我们子女几个跪在床前,为父亲奉上第一笔闯荡另一个世界的费用。
红红的火光中,我似乎看到父亲微扬的笑脸,又觉得他好像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们。渺渺的纸灰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我们的头上,仿佛父亲慈爱地抚摸。
泪,禁不住又涌了出来。
父亲一生辛苦,一生奔波,为着我们五个孩子,拼尽全力。少年丧父的他,贫穷过,辉煌过,落魄过,东山再起过。他意志之坚强,心地之良善,助人的毫不犹豫,对己的俭省节约,都堪称楷模,为人称道。
而今,曾经器宇轩昂的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再也没有爽朗的笑声,再也没有那般潇洒如风的字迹从笔端流出。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空气更冷了。
我缩了缩脖子,静静地坐在父亲的床边,任冷风灌进衣襟。父亲,你躺在这诺大的客厅里,是否感觉冷?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
亲朋好友纷纷前来,帮忙布置一些丧葬事宜。弟弟则先去了舅家,而后一家一家地扣开村里尚未打开的的大门,跪拜在地。
天渐放亮,村人纷纷前来。院子里,炉灶已经搭建起来,而门口贴的那一张黄裱纸就已经宣告了一切。
父亲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脸上被一张黄纸遮盖,嘴边,放着一枚红线系着的铜钱。他似乎睡得很安心,但我却觉得这家里他无处不在。
父亲,您是否在看着我们忙碌,哭泣?
第三日 灵棚
灵棚搭建起来了,黑漆浮雕的棺木也已运回来了,乐团的女高音扯着嗓子唱着一首首悲悯欲泣的歌儿。天空,雪花已不再飘落,但空气中凝重如实的气氛却更加的浓烈。
我们穿着宽大的白色孝衣,围坐在棺材四周哀哀哭泣。
父亲走了,但他的气息一直赢绕在我们身边,又好像依旧活着。
我抚摸着那大而厚实的棺木,心想,这难道就是父亲以后的归宿?
……
今天是父亲在家呆的最后一天,也是极尽忙碌的一天。
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赶来追悼逝去的父亲。
灵前,摆满了花花绿绿的供品。随着吊唁人群的增多,猪羊鸡也相继上祭,黄色的纸钱被不断地烧化,纸灰弥散在灵棚上空。
晚上,人群慢慢散去,只有一盏大灯凄冷地漠视着这一切,寒是这时唯一的感觉。
父亲,您冷吗?也许脱离了身体那副躯壳,您就可以天马行空,健步如飞了吧?
我拨了拨案前的长明灯,不使它熄灭,这是照亮父亲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指路明灯。
……
第四日 出殡
灵棚里枯坐一夜守着孤独的父亲,疲惫却了无睡意,但大家看起来却沧桑不少。
匆匆扒了几口饭以免没有力气去送父亲最后一程。
按照仪式跪迎舅家,起了又跪,跪了又起。
灵堂行礼,拜祭,苍凉的乐声几度响起,震耳的鞭炮声亦不间断。
我想这就是我们作为世间的人对即将离开之人的一种礼节上的敬重吧!老爸素喜热闹,这也许会给他以慰籍吧!
忙忙碌碌中不知送走了几波拜祭的人,我只顾得不停地焚化一叠又一叠纸钱。
……
灵棚拆掉,父亲准备去和爷爷奶奶相聚,到另一个世界开始他风云的人生。
随着乐声,棺木被缓缓抬起,浩浩荡荡地一行人送父亲去他的新家。
……
站在墓道上方,瞅着那砖石砌就的方形格子,我在想,这就是父亲以后的新家了!不知道在这里他是否习惯?
随着大家的齐心协力,棺木缓缓滑入墓中,下面的人忙伸手托好,再轻轻放下。
封墓,一铲铲黄土落下……
不久,一个硕大的坟荧耸立了起来……
父亲,您一生奔波,近几年又饱受病痛的折磨,只愿您在天堂能够吉祥安乐,再展您辉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