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过由于业务集中，我经常去一家北欧小国的签证处为客户办理签证。
这个签证处的窗口都是大玻璃，后面坐着文秘，这些文秘都是中国籍的女雇员，工作效率不高，磨磨蹭蹭的，一天上午也处理不了几个案子，有时候到了午饭时间还不得不加班。
别人就没啥特别的了，有一个工作年头挺长的文秘，胖胖的，带个眼镜，我们都叫她猪羔姐，此人最是奇葩。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恶劣的工作态度，那真是气死人不偿命。高兴时柔声细语，生气时翻脸无情丧声丧气，言语刻薄，啥话赶劲就说啥，才不管办签证的人气的半死。
她对自己的上司可不是这个样子，有老外在场的时候，她都要表现出对工作的高度负责感来。耐心细致，仿佛浑身上下贴满了好人卡。跟老外说话更是眉开眼笑，亲切自然，如同家人。哪怕老外刚走，一回身，脸色马上就变，拉着个脸叽叽歪歪的挑毛病，有话从来不好好说，怎么别扭怎么讲。她最常说的口头语是：你怎么这样啊？我是在帮你啊！你难道听不懂中文吗？
工作态度还在其次，猪羔姐最大的特点是贪。
她贪 的很谨慎，很隐蔽。从来不跟签证申请者本人发生接触。只通过中间人来接触。旅行社的关系人啊，某些通过各种关系搭上线的签证公司啊等等，通过这些关系，她左手收钱，右手操作签证。
签证都是由这个小国派驻的签证官来审批的，但是，老外都比较懒，他们恨不得只写“Yes”或者“not”，剩下的都由文秘来做好。申请者是见不到签 证 官的，文秘可以代替签证官行使一部分职责，审查材料并且附带上一份自己的笔录，她们的意见是非常关键的。如果她们对申请者印象不好，就算材料没问题，笔录上一旦说感觉不好，签证官也不会给签证。
这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猪羔姐的生意多少年了一直都非常好。她在使馆里有一个姘头，姓麻，是个回民。专门提她接受对口单位给猪羔姐的贿lu。
麻姘在使馆挂的正式职务是电工，可他的工作职权并不止于此，他几乎什么都要掺和，什么事都要伸手。使馆里的各项杂务，建筑修缮的工程，他都要跟老外要来承包。听说他原本就是个干工程的小包工头，由于人机灵，又自学了英语，跟老外能交流，给这个使馆好好做了几个工程，老外看他顺眼了，就把他收在了使馆里做电工。
麻姘跟猪羔勾搭成奸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简直成了使馆里众人皆知的秘密，当然除了老外。俩人明铺暗盖的好多年，相互包庇，配合默契，欺上瞒下，专门钻使馆的漏洞挣钱，把使馆当成了自家后院。使馆里的其他中国雇员要么被他喂饱了吓住了，要么敢怒不敢言。稍稍牛逼一点的都让他们联合起来下绊子，在老外面前给穿小鞋，慢慢的不服的都被他们赶跑了。
一到过年过节，使馆正门那叫一个热闹，门庭若市啊，都是找麻姘给猪羔上供的。头些年送花送酒送纪念品，后来就该送购物卡了。反正求人的总能想出各种由头送礼。麻姘都忙不开了，又不敢一股脑的让这些人把东西送过来，就只能让大家自觉排好队，一个个的，有间隔时间的来送。有时候连着一整天，上午下午的，进进出出都是他一个人在使馆大门口忙活。就这样，都忙成狗一样了，他们还是来者不拒，给啥要啥，全都笑纳了。
猪羔和麻姘的幸福生活那可是令人艳羡不已，大使馆既过中国的节日，又过外国的节日，所以休假时间很多，只要有空，他们俩就天南地北，亚非欧澳的四处旅游，享受二人世界。当然，两个人衣食住行，往返机票，酒店包车，导游……等等全都不用自己花钱，自有旅行社和签证公司给他们买单。
如此，二位神仙姘侣的好日子嚣张而又自在的过着。一直到猪羔的客户东窗事发给她惹了个大麻烦才戛然而止。
天津有一对夫妻，移民到了北欧，专门做这个小国几家大学预科班的留学签证。他们拿下了几个学校在中国的独家招生权，又通过关系搭上了猪羔，回身在国内大力宣传自己的项目，在全国各地各种媒体上招生。
所谓预科班，目的是让那些在国外上课语言不过关的学生，在一年内把英语学好，学校给学生安排学习语言的环境，等一年期满后成绩好的学生直接能被这边的大学录取，上课。
其实呢，这种签证没多大用处。一年后90%以上的大学不会录取他们。但是，这毕竟是申根国一年有效的签证啊，有很多出国无门的年轻人，就花钱让这对夫妻以读预科的名义搞签证出国。到了国外，读不读书的没关系，只要一年之内再搞到别的国家的合法签证就可以了，很多在国外有亲戚的福建人，浙江人，都一家子一家子的通过这对夫妻和猪羔的合作，顺利的出国了。
每本签证，天津的夫妇底价是一万五，通过其他代理各种转包，最高可以炒到七八万上下。一年之内，双方合作愉快，批下来了七八百本留学签证。按纯利润每本签证一万元左右算的话，他们挣了块一千万了。猪羔妥妥的拿着提成，再加上自己还有别的项目收入，真是数钱数到手软。
但是，名义上是去读书学语言的学生，呼啦啦全都天女散花般的通过各种方法去了别的欧洲国家。移民局的官员再傻也明白这里有猫腻了，于是就把继续申请的签证压下来，不批也不拒，一直到第二年的五月份，一下子把压住的五百多本全都拒签了。这下中介和猪羔赔了。而且移民局开始调查中方签证处的工作人员，矛头直指猪羔姐。吓得她一日三惊，风声鹤唳。缩起头来做人，工作态度对每个人都好的不得了。钱也不敢乱收了，收敛了许多。
麻姘却受不了没钱可捞的日子，就又对使馆里面的工程东手脚。
使馆里的总务换了个新来的女老外，精明多疑。一边跟麻姘打官腔，一边从外面找了一家公司做使馆里面的小工程。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麻姘不敢对老外总务有什么怨言，却对新来的包工头恨得咬牙切齿。有一天他突然找到了总务，让她一起到包工头瞎四儿负责修缮的游泳池，看看瞎四儿的活计干的有多糟糕。
总务走到泳池边上，顺着麻姘的手指一看，泳池的马赛克壁面，昨天她检查时还好好的，今天居然脱落了好多马赛克拼块。这还了得？赶紧传瞎四儿觐见。
瞎四儿踱着四方步，不慌不忙的走到总务面前见礼，总务指着瓷砖脱落的泳池壁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是怒气勃发的BOSS，旁边是一脸阴笑的麻姘，瞎四儿皎皎笃诚，渊渟岳峙。面色沉静的从怀中一连取出了三个手机！双手放在总务面前，打开了录下的视频，总务一看，啊？登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指着麻姘大喝一声：“来人呐，给我打！”
哦，好吧，这是我脑补的情景……
实际情况跟我白话的差不多，瞎四儿也是在社会上混的，狗屁倒灶的破事见得多了，知道自己来使馆做工程拉仇恨，早就防备着麻姘呢。赶巧麻姘动手那天他和手底下的弟兄都在，大家没声张，拿手机从不同的角度把麻姘搞破坏的情景都录了下来。然后隐忍不发，直到第二天麻姘恶人先告状，才把如山铁证呈现在总务面前。
总务二话没说，把麻姘从使馆里赶了出去。顺便让瞎四儿补了麻姘的缺儿。挂名电工，负责使馆的修缮小工程。
至此，猪羔又折一臂，真个是愁云惨淡，凄凄惨惨戚戚，有诗为证：
越热越出汗，
越冷越打颤。
越穷越没有，
越有越方便。
眼下猪羔由于平时机谨，没有多少漏洞让移民局和大使馆抓到，暂时还能在使馆继续做文秘，但是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偃旗息鼓许久，或许手段更隐秘，也不得而知，反正大使馆门口许久不见排队送礼的队伍了，少了这有名的一处景色，真让俺们这些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闲汉们，引以为憾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