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这个可笑的问题瞬间让我如临大敌。容易遗忘的事物通常处于两个极端,要么触及太少,在记忆中越埋越深,要么出现过频,使人忽略了它的存在。而我现在是另一种情况。在幽都时,从来没人问起我的名字,也没碰到需要使用名字的地方,导致我忽视了这个本应理所当然的东西,仅仅因为没察觉失去,就以为它一直都在。
我慌忙进入印记模式,查找生前的记忆,发现其中所有对我的称呼都没有声音,所有填写名字的位置都是空白。我是谁?失去双亲的孩子?车祸身亡的青年?兰哥的“盾”?还是,猎印者的始作俑者、幽都动荡的罪魁祸首?我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只被层层包裹的茧,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东西进不去,无论如何使劲,都只能颤抖摇晃,徒增疼痛。我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全身已被冷汗浸渍彻底。赵轩然将我的头埋进她的胸口,抚摸着轻声说:“回来吧。”
周围的一切消失了,眼前只有分不清方向的白色虚空和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渐渐显出一个人形在向我走来,最后发现那是我自己。“我是你的记忆,我回来了。”他拍拍我的肩,手接触到的一刹那,无数闪动的画面如同球幕电影般将我们笼罩其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看到自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也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在我手中灰飞烟灭。
“我拒绝,”我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那些画面瞬间像被拔掉插头的电视一样停止了放映。“我不认同这种做法,即使是曾经的我的选择。与其被错误的思想支配,我宁愿忘记从前,重新来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短暂的惊愕后他语带嘲讽地说,“没有人能摆脱自己的过去,记忆是人存在的证明,失去记忆的人和过去就不是同一个人了,你这么做是在掠夺另一个人的灵魂。而且你算什么?你只是赵轩然拼凑捏造出的记忆罢了。你连欲望都没有,不配当人。”他说着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单手将我高高举起。我立即使用瞬移印记从中逃脱并移动到他身后,把能够释放的冲击尽数凝聚在一个指尖,抵住他的后脑勺,“可我到幽都后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演技不错,”我睁开眼对赵轩然说,“在巴士上的时候。”“那才不是演的呢!”她气鼓鼓地说,“是再现!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是不是记忆没恢复好!”她作势又要抱住我的头。“我记性当然没你好喽。”我无奈地认错。
“在港口的时候吓死我了!你被关进那个房子里,我的能力对它一点用都没有!后来我想引你到没人的地方恢复你的记忆,可这家伙突然跑了出来!”她一脸委屈地指着地上的尹正孝,“所以只好先把你带回现世,谁知他也闯进了我的传送范围,跟着一起回来了!而且回到现世一转眼你又不见了……”她带着哭腔喋喋不休起来。“没事,虽然计划失败了,但既然有了瞬移印记,又知道兰哥的印记在谁那,往后的事就好办了。”我说。
“怎么处置他?”“还用问?”我握起尹正孝的手,须臾之间他的身体就变作尘埃四散开去。我刚起身,不远处的枯树后传出一个声音,“小子,动静闹得挺大啊,我如约来拿你的印记了。”是我之前放出的那个光头,手中正把玩着一团晶莹的水球。
我示意赵轩然躲到一边,无言的对峙没有持续几秒,那水球爆炸一般射出数条水流形成的长鞭,从几个方向飞速冲我伸来,像只巨大的章鱼要将我抓住。我站在原地,朝其中一条轻轻吹了口气,所有与之相连的部分,包括它们的操纵者便一同冻成了冰雕。“你只是我检验现世人对印记能力者态度的试验品罢了,果然还是封锁消息,秘密研究啊。”我说完用手指对它一弹,整个冰雕顷刻碎成了冰渣。
“你怎么把他杀了!不拿印记了吗?”赵轩然蹦出来说。
“搞得一手水,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