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突然开始热闹起来,隔着窗子我看见三三两两一群,满脸通红,嘴里还叼着烟,我知道那一定是那一位香烟兄弟,隔了太远的距离,我看的模模糊糊。
突然两个人,慢慢走近,一把推开了门,我看见了小侯,他面庞也有些绯红,但是行动尚稳健,他走进了后院,提着水壶和茶叶杯子,走了出去,我顺着望去,一张红桌子,几个人围着,互相推辞了半天,随后慢慢就坐,小侯一杯杯的递上了开水,又回身进了左边卧室,只听见当啷当啷的碰撞声,小侯握着东西走了出来,我一眼认出了那就是在陈老师的小卖部被买走的云烟兄弟,小侯步伐很快,云烟兄弟根本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我,小侯就出到了院子里,把云烟兄弟放在了牌桌上,然后坐在了一个人旁边观望起来。
我一直死死的盯着,盼望着云烟兄弟能够注意到我,这时,小侯旁边的人,忽然伸手,抓走了云烟兄弟,抽出了一根,点燃起来,不久以后,另一个手拿茶杯的人,又抽出两根,分发起来……
我看着很难受,后院里女人们在准备晚饭,忙的井井有条,边聊天边干活,外边,大家围着牌桌,人声鼎沸,屋里无外,欢笑不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独留屋子里的我和头顶上的一条云烟兄弟,暗自神伤,云烟兄弟不忍心看自己同伴被火焰灼烧,被人们一口口慢慢的吸食,早已低下了头,满含泪水。
时间又漫长的过去了许久,我在屋子里听着外边哗啦啦的洗牌声,和后院里当当当的切菜剁肉声。
突然外边一声巨响,惊吓了我一跳,众人开始议论沸腾,我听见他们似乎说到了一个打牌用力过猛摔碎麻将的事情,大家一阵欢笑之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稳定。
中途小侯进来添了一次水,再也没了动静。
我看见屋外的人们开始处在太阳照耀之下,随着太阳一点点下沉,牌桌也越移越北,为了享受温暖的午后,移到了院子边缘。这时候桌子也将有一半得不到太阳的照耀了,我在想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一把扫帚挡住了我的视野,小侯爸爸拿着扫帚在清理堂屋地面,弯着腰低着头把整个屋子清扫了个遍,把瓶瓶罐罐,碎纸碎屑,烟头灰尘都扫到了一堆,我看见了香烟兄弟的尸体,早已干枯,被过往的人,踩到变形。
当扫帚划过我的眼前时,我看见了小侯爸爸那双粗糙的大手,毫无细腻可言,满是沟壑,我想他一定是干了太多的脏活苦活累活,身体和小侯一样瘦弱,他走路时,背有一些驼,双手略弯曲向前,而不是向我见过的人们那样,自然垂直身体两侧。
小侯爸爸扫完地之后,又把多余的物品搬离了屋子,空间一下子大起来,就剩我们三个待在角落里。
陆陆续续的一张桌子,板凳,椅子都摆放好了,桌子显然不够,小侯爸爸径直走出去,对打牌的人喊到:“这把打完了,吃饭啊”
小侯听声才回过神来,进来帮忙,拿筷子,摆放酒杯……
小侯爸爸呢,则提着一个茶壶,迷人的香味向我飘来,我一瞬间感到了亲切的感觉,这是酒的味道,我仔细的闻了好几遍,确定这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酒,它味道醇厚自然,清香扑鼻,沁人心脾,在我的记忆中,只有我们家族最优秀的酒才能和它相比。
它被灌进了透明的玻璃瓶当中,摆在了桌子上面,紧贴着我的桌子太高,挡住了我的视野。
外边的人也结束了,桌子也布置到位,大家陆续就座,菜也陆续上齐了,小侯爸爸突然向我走来,提起我们这一堆礼物,走进了堂屋右边的屋子,把我们放在一进门靠墙处,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还好留下了一个缝隙,我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谈话。
屋子阴冷潮湿,还有一点黑暗,我刚刚适应下来,就听见了外边对话。
“又整酒,早上酒还没醉过呢……”
“天呐,弄这么多酒,谁喝……”
“嘿呀…………”
大家都在表达对酒的拒绝,今天是小侯家的主场,小侯爸爸和哥俩照样劝着他们。
“咋不行了?开玩笑,你这酒量我还不清楚……”小侯哥哥说到。
“没事,包谷酒喝了好……”
“脑壳现在还疼呢……”
“我这感冒呢……”
大家三言两句,小侯哥俩仍旧挨个倒酒,进地主之谊。
说是不喝,三劝两劝,随着时间的推进,外边已经热闹起来,聊的天南海北,划拳,相互敬酒,酒早已添了好几次,气氛越来越热闹,声音越来越大,喝的十分起劲。
正当两个人互相较劲时,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们少喝一点呀,早晨才喝了…………”
从对话中,我得知那应该是小侯的其中一位姑姑,说罢,一位男人结果了口茬:“幺姑呀……你放心,你们今天到我们这儿了,我们肯定陪你们吃好喝好,肯定不喝醉,哪怕喝醉了……这儿有的是地方睡,你放心……”
话语中我听着有一些醉意,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些熟悉,像是中午打牌的其中一个。
幺姑的一句话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屋外大家开始讨论起来。
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说到:“现在这个狗日的酒,真的是不敢乱喝了,去年的时候,我们那下边,一个伙计,在酒席上,桌子上差一个人,非叫他坐,坐在桌子上,就他一个人不喝酒,中间一个人喝多了,骑摩托车撞了面包车,最后桌子上每个人叫派出所罚了五千块钱,你说看看,那伙计一口酒没喝,亏了五千块钱。”
“就是呐,人家现在搞连坐,坐一起,你说你没喝不行,谁让你不劝他们,一样罚”
“都说到这了,我这也不能陪你们喝了,等会开车呢,现在交警差的严,多喝一口都不行……”
“回?回啥啊,在这睡了就行了”小侯爸爸说道。
“不回不行呐,娃儿认床……”
“回啥回?好不容易过年在一起耍一耍,都别回,明天我们煮饭…………来,这还剩半瓶,我们也就一人两三杯酒,喝完了我们就结束……”又是前面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也许是说要回的消息让原本高涨的气氛,有了些许消减,后面的声音小了许多,在这种气氛中饭局很快结束了,大家四处散开。
我所在的屋子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位打扮阳光精神,满脸通红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眼认出了他,那天在陈老小卖部买走我们几个的就是他,我一下明白了好多。
只见他径直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我看见外边的桌子上一片狼藉,地上一片残骸,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骨头饭菜,而是一地的烟头,桌上一包空烟盒,另一包所剩无几,我大致一算小侯当时买走那一条烟,在现在看来已经消耗了五包,也许有几包是我不知道的时刻。
外边的人声鼎沸,我听见了商议回家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小侯一家人的声音劝阻挽留了半天,其中仍然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最后人声越来越远,屋外越来越安静,马路上传来了汽车,面包车,摩托车的发动声音……
“你们赶紧回去,别送了”这是幺姑的声音,我记忆深刻。
“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明天早点下来……都来哈……”
“记得来……”
小侯爸爸还重复说了两边。
车子渐行渐远,外边安静下来,太阳早已退去,隔着窗户,外边天色已经暗淡,格外显得凄凉,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冷清起来,一向孤独冷清的我,似乎也习惯了他们的热闹,突如其来的安静,我竟有些失落。
窗户外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逗着小孩:“嚯嚯嚯……姑婆们走了,小姑姑们也走了…………农村里不好耍,没意思……都走了……走咯,我们也回家……”说完转身消失在我视野里。
屋子里只剩小侯爸爸在收拾着残局。
床上的那人,似醒非醒,剩下的人不多,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窗外喊了起来:“亮儿……来打牌”
听见此话,这个“亮儿”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关上门,走了出去,将就吃饭的桌子,四个人孤独的凑了一桌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