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 第四章

    以狼之心,铸人之形,以我之命,换你重生。

    “若是我努力变成了你想要的样子,你会真心待我吗?”

    …………

    “若是我倾尽所有助你为王,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

    “若是我有一天,我不幸身亡,你会为我难过吗?”

    …………

      他也曾以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在他的心里,只有复仇,何时有过七情六欲。他忘不掉,刚满五岁的时候,双亲惨死,全村老少无一幸免于人类的屠杀。

      少年从小天资聪颖,刚满一月便能开口说话,连个月下地走路,两岁学会写字,三岁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他的思想也超出同龄人不知几百倍,建树颇丰。羊族向来以他为傲,视若珍宝,也都认为,正是上帝的垂怜,才让一向默默耕耘而无所获的羊族有了少年这样的绝代之后。

      梦回那夜……

      “糟了,我们羊族隐居那么多年,为何还是被猎人发现了,这样,你先带着孩子逃到后山,我们尽量拖延时间,关键时刻,千万要保住孩子的性命。”

      “相公,此去一别,我们来生再见。”

      那群猎人,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羊族更是所向披靡,一路追到了后山。

      那时的他,手无寸铁,若不是娘亲在听到脚步声的靠进时点了他的睡穴,假装身亡,才让他躲过一劫,他怕也便早就灰飞烟灭了罢。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映入眼帘的确实娘亲煞白的脸庞,血液凝结成暗红色,各位刺眼。一步一步的,拖着娘亲的遗骸,回到村中,两百余条性命早已魂归故里,尸体稀稀落落地斜在遍地,却无一完整,带些血迹的羊皮,骨肉还未完全分离的羊骨,珍贵的羊角……看来这群猎人已经把每一只羊的整个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发挥到淋漓尽致。有的卖钱,有的烤肉,有的被雕刻成玩物取乐……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弥漫着血腥与杀戮的气息。而在旁边,却是堆积如山的火架,上方未散尽的黑烟显然是刚刚考过肉的痕迹,那股味道,令他作呕。

      自那日后,他忍痛褪毛,磨掉触角,学会假装奉承,独自潜入人族,只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让人类尸骨无存。他装得太久,每当那群猎人茹毛饮血时他都会恶心,但仍装成一副羡慕的样子拍手叫好,为之喝彩;每当他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人类的狩猎计划而受刑时,都会走狗一般地解释那只是无心之过,谄媚地献上违心的笑容。他做了太多,忍了太久,舔过人类的鞋子以表诚意,动手扇过自己的脸庞以示忠心……

      他忘不掉,忘不掉……

      “不,不要,不要……!!!”

      骤然间,少年醒了,这个梦,已经做了14年了。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恨了14年了。

      “主人,您没事吧。做噩梦了吧,出了好多冷汗,夜里风大,当心着凉。”凌洛边说边替少年擦汗。

      他猛地避开少女的关怀,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不用管我,记住你的任务,管好你自己。”说罢离去。

      她是狼族,是那个取羊族性命不比人类少的凶残者,就算失忆了,本性难移,就算现在的她再单纯,什么都听他的,任他摆布,他与她,注定陌路。

    -- --

    十日后……

    少女完全褪去了狼族的毛发,披上了人类的华服,磨平了兽性的指甲和獠牙,取而代之的,是胭脂水粉,芙蓉暖帐。

    “属下凌洛,拜见主人。”少女屈膝跪地。

    少年微微苦笑,当初,他也是这般,褪去兽性,焕然重生。她做的,他都做过,他既都忍了,她凭什么不能忍?

    “恭喜,你的初步任务还算完成的不错,跟我走,去完成下一步任务。”

    石桥旁,小河边,两人来到树荫下。

    “主人,您这是,让我……爬树?”

    “没错 跟了我以后,食肉是禁忌,你若是想活命,只能吃果子,喏,爬树,自己去摘,别指望着不劳而获。”少年说道。

    少女小心地用手扶住树干,用脚摩擦树皮,一米,两米,逐渐远离地面,奈何刚刚磨平的指甲不够锋利,第一次,她摔了下来……

    没有毛发护皮的手被蹭破,溢出了鲜血,可是少女的眼中,满是不屈。

    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可命运就是和她开玩笑,随着摔落次数地增加,少女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背部,额头也布满淤青,但越是疼痛,她就越想挑战,越想吃到那近十米处高的果子。

    终于,她爬到了十米的位置,伸手够到了果子,一个,两个……少女十分激动,稍不留意,脚下一空……

    少年在这半天的时间里看出来,她终究是那不服输的狼族公主,任被抹去了回忆,她也如玫瑰一般高傲,不屈,自他第一眼见她,便是如此。这性子,真是让他,有点欢喜。

    说到底,他还是不忍的,他不忍看她受苦,可偏偏想让她尝尝自己所受的滋味;他不忍让她受伤,可偏偏想带她走过一路荆棘;他不想在折磨她,可偏偏她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经意间,拨乱心弦。

    那一刹,他竟是出自本能,一跃而上,接住了半空中的少女。

      下一秒,两双眼睛注视着彼此,任时光蹉跎,他却只想停留在这一秒,仔细看着她的眼眸,唯愿刻骨在心里的影子,是她的样子。她的骄傲,她的倔强,他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撰写一段相遇相知,一个情字,无限的克制,奈何相思,不自知,不自止,为你而痴。

      终于,双双落地……

    少女急忙退开:“凌洛愚笨,主任息怒。”

    “若是你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若是没有仇恨,若你不是狼族公主,该有多好。后半句,少年埋在了心里。

    命运总是在捉弄彼此,不经意间的触碰,言语,便能让其中一人孤注一掷,一厢情愿,到头来,先动心的那个人,倒是输的彻底。原以为,这才是最痛苦的。

      可是,现在发现,纵使两情相悦又如何,两人的身后是世代的仇恨,原本在不同轨迹的两个人却相遇了,到头来,真心拗不过忠心,爱情比不上亲情,彼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还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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