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对话海伦·凯勒

      又是一轮中秋月。

      苏轼仰望明月，举起酒杯，自语道：“今夜良宵，不醉不眠！"说罢，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听得西北角婆娑树影间传来阵阵脚步声。他放下酒杯，循声望去，见一身材高佻女子笑意盈盈向他走来。"吾家未有此女子也。"苏轼惊诧之余问道："您是....…"女子走近他："我是海伦·凯勒，今晚打扰了。" 月光下，苏轼看到一位五十多岁，金发白肤的西洋女子。

      "海伦女士，久仰大名，您请坐，我拜读过您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您是位坚强乐观，成就非凡的女子，"苏轼由衷表达他的仰慕之意。

      "子瞻先生，谢谢褒奖，我们是同道中人。我最近读了您不少诗词文章，您才华横溢，尤其是《水调歌头》堪称旷世之作。后人有"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余词尽废”之语。”

      "东坡，谁是东坡？"苏轼问道。

    "那是您后来给自己取的号。"海伦解释。

    “您后人评说《水调歌头》意境高远，文采飞扬，情感真挚。您词中洋溢的乐观豁达激励无数后人直面人生种种困厄，活出生命的精彩，“海伦侃侃而谈。

      "可我觉得，与其说您乐观，不如说孤独。"海论说到这里，略顿了顿。

      "是的，请说下去，我愿闻其详。"苏轼说。

      "您在《水调歌头》序言中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古往今来，人们醉酒无非两种情形—— 悲和欢。表面看那天您欢畅尽兴，而实际可能并不仅仅如此。"海伦说。

      "去年此时……"苏轼陷入了回忆中，"虽是自请外放，来到密州，远离朝廷纷争，也可离兄弟子由近一些。可是世事纷繁，非但兄弟未能相见，自己内心果然能放下功名吗？即便放下了功名，能放下百姓吗？王安石变法固然对朝廷有诸多益处，可百姓深受其害啊！”

      "子瞻先生，您在想什么？”海伦的话将苏轼拉回现实。

      "我想去年此时，月下饮酒，感慨良多。您说的没错，欢乐只是表相，孤独才是本质。"苏轼回答。

      "海伦女士，您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有一个篇章描绘您享受阅读、划船、编织、参观博物馆等丰富的日常生活，可见您对生活饱含热情。可是在结尾您说：有时候，当我孤独地坐着等待生命大门关闭时，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像冷雾一样笼罩着我，远处有光明、音乐和友谊，但我进不去。您也是孤独的。"苏轼说。

      “是的，我很孤独，所以我们是同道者。"海伦回答。

      "我想，您孤独，不仅仅因为身体的缺陷，它们固然把你挡在到了光明和音乐之外，可您说还有友谊。我想每个人都是自己宇宙的主人，他人很难真正进入的。"苏轼说。

    "是的，您说的真好。我享受到了生活的种种欢乐，这是真的；而我的孤独，也是真的。我并不害怕孤独，我甚至要感谢孤独。因为孤独，让我的心灵走向自由。身体的缺陷固然让我受到重重束缚，而心灵一旦自由了，这份束缚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海伦说。

      "我如果不孤独，就不会把酒问青天，不会想要乘风归去，但是问青天青天不语，乘风归去又能如何？琼楼玉宇，固然精美奢华，但高处不胜寒哪！是孤独，让我既仰望苍穹，又审视当下，感悟人之渺小和自然之伟大。不管是人之悲欢离合，还是月之阴晴圆缺，都是自然中极微小的一部分。您说忘我就是快乐，把别人眼睛看到的光明当作我的太阳，别人耳朵听见的当作我的乐曲，别人嘴角的微笑当作我的快乐。"我想，忘我就是最大的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您了。”苏轼说。

    “是的，忘我就是最大的自由。此时，甚至连孤独也隐退了。所有的悲伤、痛苦、欢乐、幸福，生命的种种滋味我都一一品尝过，我不枉此生。不回避悲伤，不执着欢乐，当我把别人的微笑当作自己的快乐时，我收获了最大限度的自由。"海伦说。

    “今晚和您相遇，真是太荣幸了！我们一见如故，君心似月，光明澄澈。"苏轼显得有些激动。

      "子瞻，您才三十多岁，您的后半生会有不少险阻，也会有无限荣光。您刚才不是问东坡是谁吗，东坡就是后半生的您，务请珍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海伦说完，飘然而去。

      苏轼看着空空的庭院，恍若历经一场梦境。“前路艰险，奈我如何！”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东方既白，不知今朝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