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练习开车的时候,我总能清晰地体会到教育方式的重要性。
拿到驾照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实际上路开的次数还不多,所以还不敢自己开,每次都会让爸爸坐在副驾驶上盯着。
实际上,我觉得作为新手,自己能开出去已经挺不错了,整体行驶也非常平稳,上次一家人出去聚餐,他们几个都喝了酒还是我给拉回来的。这算是我光荣榜上的一大成就了吧。妈妈姐姐都说我开得不错了。
可是,每次练车回来,我的心情都会经历很大波折,我要一直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才能从低潮里回来,否则我就会陷入“别开了,算了,开不好的”的漩涡中,难以提起下次再练的勇气。
这件事要从爸爸的反应说起。
就好比昨天接ABB下班,一路可以说是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出门我跟着导航走,结果那条路上严重堵车,我停在那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找了个空当掉头走了,结果前车窗莫名其妙开始起雾,不管怎么样都消不掉。爸爸就一直在我旁边捣鼓,一会儿开空调,一会儿喷水启动雨刷,一会儿让我摇车窗,一会儿又下车拿布擦,但结果却是起雾越来越严重,我根本看不清正前方的路,只能一直伸长了脖子,在挡风玻璃的顶端看路。
这时,要经过一个转盘掉头,路况有点复杂,我看不清道,没能及时转到最左侧的那条道,尽管爸爸一直说靠过去靠过去。可是我看不清道,也不熟悉路,就开进了直行道,也失去了掉头的可能,只能再往前开,寻找机会掉头。
爸爸坐在我旁边,说:“你怎么不开过去呢!我一直叫你靠过去靠过去,你现在开到直道了……”他的语气有小小的埋怨,语气不重,可是我不看他,也能感觉到他心里的一丝丝着急,或许也能叫遗憾,因为这样就不用绕远路了。
我心想,没关系的,只要在下个路口弥补就好了,觉得爸爸有点小题大做。
直到下个路口,要掉头了。那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我减慢速度停在那,准备等直行的车辆先过去,等车少一点的时候再开出去。
可是爸爸说催促我开出去,又是“一点一点靠过去”。不过我觉得有道理,就照做了。
我一开出去,直行的车就一辆跟一辆开过来,爸爸又紧急叫停;我刚踩下刹车,他又在一旁催促道“开过去开过去”;我又看见直行的车已经有点被我挡住了,赶忙去踩油门。可是车还是一辆一辆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干扰别人的情况下又完美地掉头,不论动还是不动,都似乎是个错误。
我狠狠心,决定趁一个当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踩油门快速掉头了,技术不行,就只能麻烦别人等等我了。我忍住羞耻感,踩下油门,正提心吊胆地观察后果,就听见爸爸很急促很大的一声叹息:“害!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是违法的,应该让直行车先开的。”一边还挥舞着靠近我一侧的手臂,恨不能代替我。
然后我就有点愣在那儿了。脑子里有一瞬间被“违法”这两个字吓到,一瞥眼又看着自己的车子霸道地横在路中间,一辆车已经越来越慢,旁边道上的一辆大卡车正轰隆隆地飞驰而来,而我挡住了他们的道。
他的语气越来越焦急,在我听来就生出了越来越多的埋怨。我很渴望他能够镇定一点,在答应做我副驾驶的时候就提前做好心理预设,清醒地明白在驾校没有上过路的新手就是很难处理一些复杂的情况,就是有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尴尬。
我甚至想如果他能够把这次“危机”看得更平常,沉着地指挥,那尴尬的时间也可以大大缩短。
然而事实是他说的每一个指令,等我照做的时候就永远慢一拍,进退两难。而他呢,大概因为我扰乱了别人的正常秩序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愧疚感和羞耻感,最后甚至扩大了紧张感,把恐慌传递到了我身上,并且让我觉得他有一种急于推卸责任,不想认识我的感觉。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挽回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别人的白眼里,终于把车开到正确的轨道。
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我完全失去了依靠。在所有人都对我失望的时候,我希望起码坐在我身边的人可以相信我,支持我。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和我站在一起解决问题,也没有人顾及我的有心无力、不知所措,我只听到了焦急的指令,失望的指责,我只觉得自己开得烂极了,简直是马路杀手,没有资格出来丢人现眼。我觉得我给爸爸丢脸了,也给他添麻烦了。
过了那个弯后,他还在念叨我那里开得不好,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我根本就听不进去了。因为我不是故意如此,只是车不随我动。眼前的白雾还是依旧顽固地挡在正前方,加重了我的焦躁。我完全失去了开车的欲望,甚至后悔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去接ABB,明明当时说要接她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喜悦,想象着那风光场面,产生了无限美好的幻想。
后面的路程我都是硬撑着开下来的。
接到ABB以后,我还出过一次错。还是因为不熟悉路段。我觉得好难,怎么那么难!一次出错可以,可是怎么一直不行?!
总之,一次练车下来,我所有的记忆都被那些失败的经历所覆盖着,一个错误叠加另一个。我根本体验不到开车的快乐。这也是为什么待在家这么久了,我练车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因为,得不到积极的反馈,没有成就感。
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这是我去教学生会是怎么样。如果学生一直接受的是批评,是埋怨,如果没有人体会他即便努力了也没用的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宽容地告诉他没有关系,你才刚刚开始可以犯错,他不能爱上学习,不敢再次尝试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还记得刚开始一两次他夸我开得很好的时候,我内心无比的雀跃,我甚至还会意犹未尽地约定第二天继续。
我又想起,我在驾校练车的时候虽然教练也骂得很惨,可是,我就发现自己被教练骂得越多越开不起来。反而是教练离开的时候,我跟着老学员,他们一直鼓励我一直安慰我,话虽然淡淡的,可是无形之中我就是越开越好。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夸奖的力量了。
当学生犯错的时候,要给予他安全感。
再不羁的学生从内心深处都在期待着被肯定,被支持。
没有人不喜欢夸奖。
只有恰到好处的夸奖,才能让一个人迅速地成长。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表现不好的“差生”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