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读《卜算子·咏梅》,有种莫名的感动。准确的说,是这首词让我对作者的认识加深了一层。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两句都写到春,其实两句都还不是春,而是冬。说起冬天,也许雪莱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已经让很多人拜倒了,感觉再没有比这更乐观积极看待寒冬的了。但我却认为,雪莱的诗句更像是文人墨客在严酷环境下的自我安慰。而这两句诗境界完全超出雪莱诗。你看,虽然时令是冬,作者笔下的凄风冷雨却是送春的使者,漫天的飞雪如迎春的天女散花。春天远离我们太久了,她早该回来了。现在风雨正送她回来。我们欢迎春天归来,飞雪也是为此而来的。苍茫大地,作者如主宰沉浮般给风雨和飞雪安排了工作岗位。古往今来,谁有这样的气概?哪个不是把风雨霜雪当作神一样敬畏?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百丈寒冰?然而在这样极其漫长的严寒中,不失其本性,俏然绽放的梅花,却给冬天带来了生机。在北方,进入秋季以后,百花就逐渐凋零了。所以黄巢咏菊花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元稹也说“不喜欢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然而秋菊凋谢以后呢?真的没有花了,都被冻死了。漫漫苦寒中,唯有梅花香。梅花就是这么傲娇,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其他花,她完全可以“一任群芳妒”,谁敢出来跟她pk?——不怕冻死的出来试试!然而梅花却“无意苦争春,只把春来报。” 她从来不会“百般红紫斗芳菲”,她只是告诉我们,春天就要到了。然而,等到春天来时,百花都来斗芳菲了,她也就含笑凋零了。“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是最纯洁的。比起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她连淤泥都不沾。比起林黛玉葬的“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花,她更加的纯洁,至少在霜雪中,没有春天的滚滚红尘,蕊寒香冷中也没有蝴蝶蜜蜂的骚扰。纯洁至此。
她是最有骨气的。不怕冰霜,不惧严寒。她“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她的存在,不是为了人的赞美。
她是无与伦比的,正如她开的时候没有花敢开一样。
…
也许正是有感于此,唐诗宋词咏梅的也不少,著名的就有唐朝齐己“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宋王安石“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还有陆游的同名诗《卜算子咏梅》等。然而这些著名的诗,同本文的这首相比,顿时就失去了色彩。
有时我在想,这首词不是在写梅,而是在写作者本人。作者所处的时代,作者生活的环境,作者的所作所为,不正如此诗中的梅花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