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为父母做一件小实事吧

这两年,已经很少有父母手机里没有微信了。我们逐渐发现,微信没有把我们和父辈的关系拉得更近,反而形成了两个不同语系的圈子。父母会经常发给我们一些「好文章」,但我们要么批评他们又被谣言欺骗,要么干脆不看不回复。广大的营销号和谣言号,一天天消费着我们和父母之间的信任,赚的盆满钵满,我们却任其发展,束手无策。

今年春节,我很喜欢的科普工作者卓克做了件实事儿,在一期音频节目里跟当下的年轻人和父母好好谈了一下关于微信公众号谣言的问题,并将音频发布在得到app上。我本来是想把音频转发给身边的朋友,但因为版权的问题无法在微信里直接收听,我又觉得也许有很多人没机会听到这篇干货满满的音频,于是决定以老卓的思路作为中心思想,再加入一些我自己的想法,写这么一篇文字。里面很多想法和实例都来自卓老板辛苦的调查与整理,特此声明,有兴趣的可以自行去收听。

如果你和你的家人也有因为微信朋友圈的谣言引起的误会或矛盾,那么我建议你把这篇文字拿给你的父母一起看看,并在春节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和自己的亲人沟通一下。这篇文字中,加粗字体的部分,是特地写给我们的父母看的。


1.扭转世界观,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很早之前我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咱能不靠转发文章交流吗?》 ,讲的就是咱们年轻人喜欢用标题来交流,其实很多文章我们是没看完的。而父母其实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转发的文章,大多数都是很认真的从头读到尾,觉得写得很好,才会发给自己的亲人看的。

而这时候孩子如果只是简单的说一句:「您这都是谣言,别信。」那就会有很大概率会遭到父母的抵触情绪。因为父母感受到的,是你在否定他们的价值判断。这是很多的孩子做的不好的一点,我就经常听到我的朋友和我抱怨,他们的父母总是被谣言欺骗,导致他们和父母之间经常为这种事情争吵。我认为这种争吵,错在孩子多一些。

我们需要自我明确一点:我们究竟是想要改变父母整体的世界观,还是希望他们不要被谣言欺骗?我们更在意的是自己和父母谁更「高明正确」,还是更希望他们能得到正确的健康、养生、理财等知识?这一点想通了,会给我们和父母的沟通带来很大的改变。

我曾经尝试过和自己的父母一次性的把什么样的文章是好文章,什么样的观点更科学说清楚。后来发现这真的是很难。

网络上关于一件事正确的观点也许只有一个,但错误的观点有几十上百个,而且很多错误的观点是人为的为了迎合部分读者的偏好来设计和编纂的,读起来比真相要更有意思,这就造成了整个互联网上的「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而父母长期看这些文章,已经形成了自己一套能够自洽的世界观,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通过一个大而全的宏观角度、一次性的改变他们的这种观点。这时候,我们就要拿出一定的耐心,来一点一点的影响他们,一篇文章一篇文章的把更科学、更靠谱的观点带给他们。

2.挑那些「最重要的谣言」来粉碎

正因为粉碎谣言,尤其是在「吃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要多」的父母面前,是一件需要花很多时间的事情,所以我们不应该把太多精力花费在那些不太重要的谣言上。

比如「一包方便面肝脏需要排毒一个月」,这也是个流传很久的谣言。你想要粉碎它,首先得说清楚「排毒」这个事,还要说清楚方便面的成分等等,最后虽然「排毒一个月」这个谣言被粉碎了,但说到底方便面还是一种营养含量很低、高油高热量的食物,就算听信了这个谣言,不吃方便面也没什么坏处。像这一类谣言,就不是我们的核心目标。

而老卓聊到的下面的这些谣言,就属于危害性很高的,父母如果一旦听信了它们,会直接带来很大的危害。

《化疗5年存活率只有2.3%,很多人不是死于癌症》,原文篡改论文内容,目的是营销保健食品。听信谣言会把一些本来有希望活下来的病人推向死亡。

《寒潮来袭,急救贴心提示》,原文劝人在突发心脏病时吃复方丹参滴丸10粒或硝酸甘油2片+阿司匹林3片。实际上,发病后没明确病因就乱吃急救药,会适得其反,导致错过急救良机,正确做法是第一时间拨打120,等待医生来再用药。

再比如《糖尿病再也不用打针吃药》《剧烈胸疼马上服硝酸甘油和阿司匹林》,如果对它深信不疑,那后果会非常严重,前者会造成各种并发症一起到来,之后会造成不可逆的病变,后者可能会延误生命。

我们要瞄准和粉碎的,就是这一类会给父母的健康带来直接危害的谣言,并针对它们逐一击破。

3.态度比内容更重要

比如一个人很胖,穿着横条纹的衣服会显得更胖。但这时候如果你告诉他你穿这种衣服太丑了,他一定很难接受。如果你和他说,你这么穿挺好,但如果选择穿一些深色的衣服,会更显得苗条,效果就会好很多。

同样的,无论父母在我们的面前显得多么的「跟不上时代」,他们也是一年一年成长到现在,我们呱呱坠地、满地乱爬、第一次恋爱和失恋,第一次工作或失业,他们都眼看着我们一路走来,我们很难让他们接受「自己比孩子更容易被骗」这个事实。而一旦我们和他们的对话带有「浅薄」、「愚蠢」的潜台词,那将会很深的刺伤他们,更别提能够改变父母的阅读习惯了。

在和父母沟通的方式上,老卓给了三个建议。

第一是用更好听的方式提出问题,站在讨论而不是说教的角度来表达观点。

不要上来就说「你发的这文章是谣言」不要想着去教育父母,而是和他们站在对一个观点的统一战线上,来发表不同的观点讨论问题,这样你的观点就不会那么容易引起父母的反感。

第二是把是非题变成选择题。

在对一件事情的态度上,父母——其实不仅仅是父母,包括我们自己和任何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误的。前面我们提到,互联网上对同一件事情错误的观点有几十个,而正确的观点只有一个。我们不能简单的指出父母发的文章「错了」,而是需要把我们认为更正确的观点拿出来发给他们,这一次的科普工作才算是完成。

比如可以说:「妈你发的那绿豆防癌的文章我看了,我看我二姐前两天还发了一篇通过基因检测防癌的文章,我觉得更有效,你看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让父母感到被关心,而不是被说服。

有时候父母发给我们一篇「长期熬夜会导致胃癌」的文章,并不是要给我们普及关于胃癌的常识,而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关心我们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总熬夜。这种时候我们如果反过来告诉他们熬夜和胃癌没有被科学证明的实际关联,不仅起不到科普的效果,反而会让他们感觉我们是在拒绝他们的关心。

这时候我们应该首先表示自己收到了,您发那文章里说到的熬夜现象对身体很不好,我最近也是想一定要尽量减少熬夜呢。

接着,我们应该找到一篇关于熬夜或者胃癌正确的文章发给他们,并加上一句:「您上岁数了,比我更要注意健康。我还看到这么一篇,您也好好看看,多多注意身体。」

你放心,这篇带着孩子暖暖关心的文章,父母一定会认真的看完。时间长了,他们就会慢慢提高对谣言文章的抵抗能力。要知道这种能力是长期阅读高质量文章后养成的对「谣言文章」的一种「嗅觉」。

可能你会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干脆不回复,随父母们去吧。这就回归到我一开始提出的问题:你是真的关心父母是否被谣言欺骗,还是只想在他们面前秀一秀自己的优越感?

4.从源头的动机上为父母解释清楚

以前我母亲总是和我说,「网上都说了......」,直到我开始自己写公众号了,把我公众号里的文章发给她。她一开始很难相信,她每天要嘱咐几点吃饭几点睡觉的儿子,居然可以把自己的文章发布到网上,还能出现在她的手机里。后来她才慢慢理解,现在的文章,是谁都可以写、谁都可以发的。

但是后来,因为老婆怀孕养狗的事,我还是经常会和母亲争辩,尽最大的努力为她科普为什么怀孕可以养狗,发一些科普文章给她看。可最后我的母亲还是这样和我说:

「这网上啊,说什么的都有,咱们老百姓也区分不出来谁说的是对的,那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万一呢?」

就是这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带来了很多父母和孩子的矛盾,甚至被一些人利用。

于是我发现,光是让父母知道现在的互联网上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观点还不够,后还需要为他们解释清楚,不同的人在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发表不一样的观点。

下面一段话,是着重写给我们的父母看的。

父母们在微信流行之前,看到的大多数文章和新闻是由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新浪搜狐这样的官方媒体或大公司刊登的文章。在那个时代,官办媒体发布的每一篇文章都要经过层层审查,而大型公司的文章虽然在内部审查环节做的没有官办媒体那么细心,但同样需要对自己传播虚假信息的行为付出事后代价。所以我们的父母在那时候看到的文章都是可信度很高的,即便存在一些谣言,也很少有专门针对他们、有意编造出来的谣言。

而这两年微信和微信公众平台流行之后,情况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到2016年11月,微信团队公布过一个统计数字,微信公众号的总数已经超过1206万,并且预测到2017年这个数字会增加到1415万。父母们可能不知道,内容创业已经是年轻人中很流行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用身份证注册开通5个公众号,然后写一写东西发布。这些东西是根本没有人去负责审查的。

那么一个人人都能申请的微信公众号能赚钱吗?能,而且赚到的钱比您想象中的更多。

微信文章的阅读数在互联网行业中和现金的作用差不多,通过不同的广告模式,可以直接兑换成人民币。除了阅读数以外,转发数、粉丝数、评论数等也都直接和收入相关。具体赚钱的模式主要有:

一个公众号的关注量和阅读量大了,他们可以在微信官方平台出售自己的「广告位」,那些需求广告的商家会根据他们文章的阅读量付费给这些文章的作者。

您在看一篇文章的时候,拉到最下方,能看到一个和文章主题没有关系的链接,可以购买保健品之类的,您看到这个链接的时候,就意味着您点开这篇文章和转发这篇文章,都能够让文章作者实实在在的赚到钱。一个差不多的买家可以出价到一次点击1毛钱,那一片10万点击量的文章就为作者带来1万元的收入。

如果在文章里加入一些软文,直接宣传一些保健品,那报价就更高了。

这就是为什么您总能看到一些谣言文章,这些文章不是作者的观点错了,也不是他们「不小心」发布了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而是这些人每天专门思考中老年人关心哪些话题、哪些谣言会让这些老人更愿意转发,而处心积虑有目的性的专门编造出来的谣言。

这些谣言描述的事物有两个关键特点:一是广为存在,二是惊世骇俗。

广为存在,就是文章说的这个东西一定是生活中常见的,太罕见的比如引力波,那父母容易看不懂,不感兴趣。

惊世骇俗就是这个以前每天都接触的东西,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或害处。让您感到吃惊甚至惊吓,您才会想去转发。

比如一句话形容广为存在+惊世骇俗,可以这样表达:「吃完白菜吃小龙虾,一家人当场休克!」

人人都知道的事,被颠覆,关乎亲人的健康和安全,吓到您让您转发传播,增加阅读量和关注量,从而兜售广告和软文实现盈利,这就是微信谣言满天飞的核心的、根本的原因。

5.几个辨别谣言文章的窍门

说了目的和原因,我们再来教给父母几个识别谣言文章最便捷的小窍门。这几个窍门都是围绕着上述赚钱的核心目的来分辨的。

第一个是,拿癌症大做文章。

无论是致癌、治癌还是防癌,这类文章都是围绕着人们对癌症的恐惧来编写的,实际上靠编写谣言文章赚钱的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他们的文章仅仅从标题就能分辨出「广为人知+惊世骇俗」的味道。实际上您要知道,任何种类的癌症都还有更多子类和分型,不可能通过普通饮食,或者某项运动治好一大类癌症。凡是此类谈及癌症,夸下海口可以治愈,或者反过来,把一件很普通的行为说成会致癌、致命的文章标题,您根本就不用点开看内容,直接删除就对了。而且癌症这么大的事,如果真有了简单的疗法,那一定会在主流电视台和媒体上广泛报道,而不会只在朋友圈里传播的。

卓老板给出了几个例子来帮您分辨这一类的题目:

快告诉大家,癌症能治了

这条必须转,为了家人不患癌症

已经有上万人因为这个得了肝癌

速看!一毫克就致癌,家家都有

只做六分钟,不得白血病!送给家人朋友长辈!

这东西榨成汁竟能治癌症,可惜知道的人太少!转一次,救人无数

医学界惊天隐瞒:癌症不是病

千万不要吃了,致癌!全国一夜之间传疯了

第二个是,赤裸裸的诱导转发的文章。

这类文章中有一些很有识别性的词汇,比如

速看,马上删 必须转,秘方 惊呆了,惊天 警惕,紧急通知 转给亲朋好友 最高机密,吓死 已经出事,都在转 千万别,太重要 不得了,疯了。

再比如:

养儿子有什么用?今天看的人都气疯了!

不到5元,国家级秘方!家家都需要

日本人洗澡全过程,惊呆了!

央视曝光!原来这些人都是骗子,你竟然还不知道

感冒退烧只要几分钟,可惜很多人还不知道!

连大葱都出事了!这种葱千万别买!速告诉家里买菜的人!

继王宝强后这位兄弟又火了!今天福建人都在传他!

三个儿子逼父亲跳楼!老人松手的那一刻心都凉了

您从我上面关于「转发+阅读=赚钱」的公式中就能知道,这类文章光从标题就能看出作者咬牙切齿的希望您赶紧打开,打开后赶紧转发,转发后别人一看题目又想打开。您一点一转发,钱就进了别人的兜里了。

第三个是,文章标题中加入奇怪的符号的文章。

比如:

每个字间有符号,比如:让_所_有_人_知_道_真_相

标题中带红圆点

空格+带红圆点

空格+红点+叹号+奇怪符号

这类标题的做法目的是为了让文章在微信群众多的转发中脱颖而出,反倒暴露了自己「谣言文章」的身份。

第四个是,赤裸裸的诱导关注的文章。

很多文章您一点开,里面就用各种图片和动画诱导您去点击顶部的蓝字关注,或者出一个谜语您关注之后才知道答案,这一类文章目的是为了让您增加公众号本身关注量,从而赚钱的。不是说这类文章一定是谣言,而是这样的文章至少是出于很明显的目的性的,也需要提高警惕。您去看凤凰新闻啊人民日报啊这些官方的公众号都不会用大图动图来诱导关注。

第五个是,被删除的文章。

其实微信官方为了净化公众号文章的环境,一直在大力打击制造谣言的文章,很多谣言文章在被人举报之后,一经查实都是会被删除的,严重的甚至会直接封号。您回去看看自己或者身边的亲人转发的文章,有没有一些点开后显示已经被删除了?

微信文章被删除的过程是这样的:如果一篇文章有太多人投诉,作者的微信后台会收到一条系统通知:有用户投诉这篇文章在哪些地方涉嫌违法或者侵权。如果作者承认并删除文章,微信就不再做进一步惩罚了。如果不承认,那么7天后微信的内容审核组会人工核查这篇文章,核查后假如认定是违法、侵权,那么微信官方不但会删除这篇文章,并且还扣除这个账号一定积分,当积分扣光,这个账号就不能再发文章了。

所以文章被删除对一个账号,尤其是订阅用户超10万的账号来说是比较严重的事故。一个优质的公众号几年也不会遇到一次被删除。如果您数一下,某个微信群里转发的文章很多已经被微信官方删除打不开了,其实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说明了这个群里传播的内容质量非常不可靠。

6.作为儿女,怎样做一点实事儿?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们无非是想要父母看到更靠谱的文章,少看劣质的谣言文章。那么我们只要做两件小事,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为他们提供改变的环境。

一是发现他们转发的谣言文章,第一时间举报,并鼓励父母举报。

上面已经提到,微信官方对于被举报的文章,会给出警告。一般为了保住公众号不被封号的作者收到提醒,如果自知是编造的谣言,一定会主动删除的。慢慢的让父母看到自己曾经转发的文章被删除,这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被谣言欺骗的最好办法。投诉举报功能就在每篇文章最下面,很好找。

你可以告诉父母如何投诉,夸张一点的说,他们可以对看到的任何一篇文章提出投诉——好的文章是不怕投诉的。

二是主动帮助他们更新一下公众号。

我去翻父母的手机,发现他们只是关注了一两个低水平的公众号(多半是被诱导关注的),而基本没有关注什么优质的公众号。原因很简答,因为优质的公众号为了保证自己的「逼格」,很不愿意用拙劣的方式去诱导别人关注,这就很难和劣质公众号竞争。

这种情况下,父母根本没有渠道看到真正的好文章。而年轻人又很少转发关于健康养生的好文,他们就只能在微信群里看那些质量不好的文字了。

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拿起父母的手机,主动把他们关注的领域——比如健康、养生、医疗、生活等——中优质的公众号添加到他们的关注里,让他们每天去看这些公众号里的文章。这些致力于传播科学观点和辟谣文章的公众号,会长年累月的免费帮助我们的父母改变自己的观点。

卓老板在节目中推荐了这几个公众号:

我是这样给父母更新换代的,健康方面我给他们换上了“健康头条”和“90秒”;疾病方面换上的是“菠萝因子”和“丁香医生”;养生保健方面换上了“范志红_原创营养信息”和“营养师顾中一”。

如果你自己还关注着其他优质公众号,或父母有其他感兴趣的领域,那么也可以帮助他们添加。

以上是我听了卓老板节目的一些感触,写在这里,给各位爱父母的儿女一点参考。与其在假期几天里与父母争执,不如从点滴出发,来帮助他们在互联网和微信文章时代中找到一点安宁,来的更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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