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给青年的信中写道:
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你不要抱怨它;还是怨你自己吧,怨你还不够做一个诗人来呼唤生活的宝藏;因为对于创造者没有贫乏,也没有贫瘠不关痛痒的地方。即使你自己是在一座监狱里,狱墙使人世间的喧嚣和你的官感隔离——你不还永远据有你的这贵重的富丽的宝藏,回忆的宝库?
每次,我都不知道写什么;亦或是时间仓促无法思考更文时;不由想到里尔克的这封信。即使身处监狱,你不是还有回忆的宝库?
此刻,我回忆着,回忆着我那亲爱的姑父!
我的姑父是一个爱抽烟、爱打麻将、懒惰的一个农村老头,你永远能看见他耳朵时刻夹着的一根烟,衣服的兜里永远装着个打火机。他的烟也是最便宜的那种,他几乎每天都打麻将,为了这,姑姑和女儿们没少吵过他、骂他、数落他。
我的姑父也不怎么勤快,家里田里的事总是姑姑唠叨许久才去做。我的姑父也不怎么务正业,总是打麻将,更没有拿的出手的手艺,他们只能靠田地生活,日子过的异常清贫。
我的姑父已经有了四个女儿,再加上我这么一个养女。按常理,他对我是有嫌弃的可能。可是,平平常常的生活他对我却付出了更多的爱。
记不住的小时候,他每次打麻将的时候,总喜把我抱在他面前。以至于现在,回到老家时,见到不曾有印象的老人时,他们都会拉着我说:哎呀,都这么大了,以前文耀大爷和我们打麻将时,天天抱着你,你弄他牌,他从没凶过你!
记得住的小时候,姑父经常往我碗里夹菜,虽然那时候穷;一个下午的夕阳之下,我与姑父坐在门口的门槛上,他一字一句的教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六岁那年回到了亲生父母家,回去读书,姑父没有能力付我的学费。后来,听姐说,我离开的那天,姑父夜里哭得如同孩子一样。
从那以后,每年的寒暑假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只要一放假还没领家庭报告书,姑父就骑着那辆大大高高的八二杠自行车来接我了。一路上,我坐在前面扶着车龙头绘声绘色说着各种事,眉飞色舞。他蹬着自行车嗯嗯嗯的听着。中途他总会停下车买点东西给我,冬天的时候他会买点小饼干、一包方便面。夏天的时候,一瓶汽水、一支棒冰。
但是每次的开学,就是我最伤心的时候。我都会念到:不回去,不要回去,我不读书了。姑父总是无奈的安慰我:念书没几个月的,等放假了我就接。这样,每次的开学报道我永远是最后一个。
九岁那年,我只身一人,偷偷离家出走,去姑父家。可是,路很远很远。走了很久很久,经过一所学校,不敢往前走了,蹲在路边哭。突然好害怕,怕天黑找不到家,怕再也见不到姑父他们了。
后来,遇到了好心人,把我送回了父母家。不多久,姑姑和姑父大汗淋漓地骑着自行车赶来了。姑姑还没到我面前就大声嚷着:你一人瞎跑啥,被坏人带走怎么弄?穿着大裤头背心的姑父走到我面前,一直摸着我的头,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后来,我姐常回忆说:那天大哥骑着摩托车来找你时,我们都吓坏了,爸爸连条裤子都没穿,骑着车就找你了。
曾经,我和姑父去了一家书店,我想用我的几十块压岁钱买两本书。姑父看着书后面的价格不舍的说:太贵了,压岁钱省省,还有别的用处。我生气的出了书店,一直往前走,姑父推着那辆大的八二杠紧跟在后面……
现在,想起这段很心痛。
我的姑父就是这么一个爱抽烟,爱打麻将,有点懒的农村老头却给了我很多“无条件”的爱。
我的姑父十年前去世了,得了食道癌晚期。一个很痛苦的癌,不能吃,不能喝,一个劲的痛,痛得身体总缩成半圆。就在这痛中永远的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