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清心宁
那时候,布湾镇上的高中和初中还是一体的,叫完中。花念华读初中的那天起,赵恩堂就改变了以往上学的路线,出门拐过大街,走花念华住的鸡肠巷。虽然远不了几步路,那巷子狭长窄挤,东家西家阴沟的污水经常漫出来,大冬天结了冰,还散发着臭味。
赵恩堂看着前面花念华蹦跳着避开一滩滩的污水,虽然人有两只眼睛,却只能同时看一处,他的脚就踏进了黑黢黢的污水里。
有一次花念华在前面走,正要出巷子口,四狗子嘣地一声炸响了爆米花的闷罐,花念华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四狗子他们笑成一团。赵恩堂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爆米花的炉子,把装爆米花的布袋子也扔出好远,白花花的爆米花撒了一巷子口。
“我们炸我们的爆米花,她花念华不长眼睛吓着了,也不碍你赵恩堂事的吧?她算你哪门子亲戚?”
四狗子知道赵恩堂家在布湾镇有钱有势,可还是和赵恩堂动手打了起来。
四狗子打不过,骂赵恩堂是杂种。赵恩堂的爹长得丑,赵恩堂的哥哥赵恩赐,不光比他爹更丑,还矮。唯独赵恩堂,高大英俊,村里人传言,赵恩堂不像他爹的种。
学校推行文明礼仪新风尚,要求男女生见面相互主动问好。学生们也只在学校里,男生见了女生会问声你好。那天在鸡肠巷,花念华原本应该拐进自己的家门,她却停下来,站住了。赵恩堂不可能退回去,也不能就停那里等她进门再走过去。赵恩堂走到花念华身边,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觉那巷子窄得差点儿侧身走不过去。近了,花念华笑着对他说:“你好!”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他看见花念华那白皙的脸,有些婴儿肥,齐耳的短发一根根整整齐齐乌黑发亮。有不少女生在学校里主动跟赵恩堂问好过,可是没有任何人的声音有花念华的好听。干净到纯粹,温婉中有些妩媚。她有些调皮的一双眼睛笑着望向他,赵恩堂只看了一眼,就心慌得赶紧挪开了,匆忙的回了一句:“你好。”
虽然他们仍然是和以前一样,来去的路上不说话,却从那天起多了一份默契。去上学的路上,赵恩堂只要走过花念华的家门,花念华就会闪身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去上学。高中部放学的晚一些,每次走出校门,赵恩堂就能看到花念华远远地在前面等他。
布湾镇的猪脚巷口,住着一位刘媒婆,卖的是针头线脑酒曲子,操的是镇上大户人家儿女婚事的心。麦子黄稍时,刘媒婆捣着小脚,买了五六只个大子满的河蟹去赵恩堂家,说乡下的亲戚捉来送她的,她人老牙豁,无福消受这些带壳的东西,就和赵恩堂的母亲拉起了家常。
话题在刘媒婆不经意的引导下很快就入了——恩赐的婚事让她愁的睡不安。“要不,她婶子,你看这样行不……”刘媒婆把小椅子往赵恩堂母亲身边拉一拉,塌陷的嘴巴附上赵恩堂母亲的耳朵,嘀咕一阵,似乎话还没说话,赵恩堂母亲的耳朵像是被刘媒婆的话给烫着一般,她上身往后一趄:“刘婆婆,这样能行吗?”“她二婶子,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就算是图不到人,图你赵家大门大户的,也是镇上多少女娃子眼气不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