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局两胜，棋子落定的声音像雨珠敲在瓷盘，清脆而短促。我们的约定是谁输谁洗碗。小宝的指尖悬在半空，眉峰蹙成一条倔强的山脊，终于还是缓缓收回。胜负已定，他仰头看我，眼里闪过一秒的不甘，随即像灯火被风轻轻按灭，只剩柔软的灰烬。 

“我去洗碗。”他说，声音不高，却像一粒石子落进深井，回声悠长。

厨房的灯光是暖橘色，把他的背影涂成一枚小小的月亮。水流开成一弧银瀑，冲在他掌心，溅起细碎星屑。碗沿的油污被泡沫一寸寸吞没，筷子相碰发出轻快的叮铃，勺子翻转，像一条银鱼跃出水面。他踮脚去擦灶台，抹布在瓷砖上走出蜿蜒的河流，把一天的油烟与尘嚣一并卷走。

我站在门边，忽然想起他初学下棋时，输了就赖在地板上打滚，哭声能把屋顶的星星震落。如今他却把失败折成一只纸船，放进水流的航道，让它安静远航。 。

水声渐歇，他转身，鼻尖沾着一点白沫，像雪夜迷路的小鹿。我对他张开手臂，他扑进来，湿漉漉的手环住我的腰，把一句悄悄话贴在我的心跳上：“下次我会赢。” 

我低头吻他的发旋，闻到洗洁精里淡淡的柠檬香。这香气像他此刻的诺言，透明、微酸，却长久地留在空气里。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洗过的碗碟在沥水架上列队，闪着温润的光。它们盛过黄昏的汤、黎明的粥，也盛过我们刚刚结束的战役。而小宝站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界处，像一枚正在发芽的种子，把“守信”二字，悄悄种进自己的年轮。

我感恩这夜晚，感恩这小小的败北，感恩他转身时那一瞬的温柔——原来成长不是一路凯歌，而是学会在落子的声响里，听见责任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