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故事在京城外漫天的雪花下,洪大帅一声“拉大炮”中,正式登台,登台的洪大帅,虽大字不识一箩筐,但爬过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铭刻有兵马有枪炮就是王法,德国造的枪炮,就是最好的王法,也是他打败辫子军,进京城后,闲庭信步地说出自己就是皇上的底气。

底气十足的洪大帅,率领兵马和德国造的枪炮,入驻京城不久,就赶上了侯班主,携声名在外的五庆班,以及班中大名角儿金啸天,在德祥大戏院里进行为期三天的演出,只是因金啸天则因沉溺鸦片、脚步踉跄,又与迷恋自己的女粉丝六姨太,夜夜鸳鸯戏水,而无力登台。

无力登台的金啸天,人前是风度翩翩的名角,人后已在大烟的吞云吐雾,女粉丝六姨太的献身前,失了定力和留恋忘返,而作为女粉丝的六姨太,其实不爱金啸天,她爱的是戏里的霸王,至于谁演了,甚至谁是霸王,都不重要;

她贵为大帅嘴里最爱的姨太太,却不得不在乱世中活得像只金丝雀,她深知自己最大的本钱不是大帅,也不是现实里的某个霸王,而是短暂的青春,但她又梦想一辈子,都活成戏中被项羽独爱独宠的虞姬,但终归,她不是虞姬,要送她金铺的洪大帅,跟她在床上探讨鸳鸯戏水的金啸天,也都不是项羽。

项羽要乌江自刎,但洪大帅凭借着有兵有枪炮,不许五庆班在戏台上演这一幕,于是阴差阳错间,靠跑腿送包子送饭菜谋生,能唱几句戏词,老家河北乐亭的大嗓儿,不仅与洪大帅互认了老乡,还让洪大帅认定他就是名角金啸天;

而后,包子铺伙计的大嗓儿,在侯班主和吴经理毕恭毕敬的邀捧下,以及大嗓门的渐入镇定下,靠着荒腔走板,赢得了大帅及其兵将的一片喝彩,就此,那些平日里瞧不起和刁难过大嗓儿的人,再也不敢叫他包子铺的伙计。

包子铺的伙计,在一曲霸王别姬后,成了京城里的座上宾,抽大烟的金啸天,也在大帅用枪炮威改戏时,喊出戏比天大,而再次回归五庆班和民国的男儿,在大烟和六姨太之外,他还保留了一腔血性,而留着长辫子,半是匪性半是市井味,夹杂守道规,与大帅争见金名角的地头蛇刘八爷,似乎忘了大清已亡,道也近亡,谁有兵马,谁掌控枪炮,谁就是王法,谁就是皇帝,谁就是规矩,其余皆是苦力家奴,说得再高大上,也还是奴隶奴才。

奴隶奴才四个字,从来不是直面回怼大帅,甚至骂大帅傻X,风骨峭峻的凤小桐,所愿一屑,只是他的峭峻风骨或者说骨气,还是在大帅卫队长的眼神待命,持枪兵卒的随时上膛,围堵五庆班男女老少,和侯班主那一声为了全班活命的祈泪下,不得不蜷缩风骨的膝盖,他知道,自己可以为了风骨,迎着枪而死,但侯班主,必须为了五庆班全员的命,抛下留名梨园行的风骨,在供奉的祖师爷的像塑前,带头跪。

跪过祖师爷的侯班主,在生旦净丑中,一步步学会将自己的尊严,视作身外之物,戏班有钱挣有饭吃有命活,就是最大的尊严;跪过死人堆的洪大帅,踩着堆堆白骨和纷飞血肉,也一步步坚定自己的尊严,就在兵马枪炮之上;他与侯班主,都是戏里戏外的角,他与侯班主,似乎都没错,只是他们都活在了人吃人的世道。

吃人的世道里,在京城城门楼挂过巨幅画像的洪大帅,打跑了辫子军保护的旧皇,做了新皇,而喜欢男旦的篮大帅,又将城门楼的画像换了主子,京城的城门楼朝哪开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有兵马,谁掌控枪炮,谁手握对世人的生杀,谁才能在京城城门楼挂画像。

在京城城门楼挂画像的,是大帅,是皇上,是王法;画像上是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轮换的霸王,画像下是一眼无边的戏台,是五庆班、侯班主、吴经理、金啸天、追角的六姨太、大嗓儿、刘八爷、卫队长、纵身一跳的凤小桐…

还是各式馅料的包子铺、密麻的街巷、冒烟的火车,不冒烟的火车、留辫子的、不留辫子的、真洋人,假洋人、真目不识丁、假读书人………

————

由于生来愚笨,

也没念过几年学堂,

只好以自己的文盲水平,

写下这篇日记,

也谨以此,

致敬前辈陈佩斯、

以及电影《戏台》。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