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送你到长亭外,芳草青青,从脚下绵延到天边。你人还在身边,我却已开始思念。
我故意走在你的身后,数着你的脚步,踩着你的脚印,推着你前进。你的背温暖而厚实。你的眼明亮温柔,你的笑如夏天的阳光般热烈。最羡慕你的牙,整齐洁白,在笑声里,它们会是天边最美的云霞。
我喜欢这样看着你的感觉,仿佛你整个人都只属于我。我喜欢你的某一部分或是全部纯粹的属于我,就像那时,我希望你的牙只属于你也只属于我,你的背只属于你也只属于我,你的心只属于你也只属于我。
我总是会跳起来,张开手臂,扑向你还扭着头看着我的后背。你总是说我是折磨人的妖精,天使里的魔鬼。你逃无可逃,快要把灵魂出卖。我仰起头,抛给你一个龇牙咧嘴的大笑,然后攀上你的脖颈,在你耳边大声说,谁要你的灵魂,我要,你,的,人。你那么高的人,就这样“噗”地翻滚在地,我也从你的背上滚落下来,这回换你,翻身坐起,你收起脸上龇牙咧嘴的坏笑,你长长的手臂、厚实的胸膛圈成一个满满的怀抱,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的脸紧紧地贴着你的胸口,我听见你的心咚咚地跳仿佛要跳进我的胸腔里,我的脸颊滚烫,我闭起了眼,我只感觉自己像云朵一样轻盈,像云朵一样轻盈。你温热的胸膛也成了一片托举着我的云,你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么热烈那么热烈地唤着我的小名。
你说,我愿意给你,从灵魂到身体。
我胜利的笑只伏在嘴角,心里却涌上了一丝难过与不祥。我一直以为,美好的事物于我,她总是不愿长久。
就像我的奶奶她那样爱我,她却因我而死。
就像,我最好的朋友琳,她那样爱我,她却因为要救落水的我,从此便再也无法与我活着见面。
爱我的人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她们的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我开始躲避人群,我开始害怕与任何人靠得太近。我开始拒绝别人对我的好。
直到你的出现。
我试图赶走你,用冷漠,用嘲讽。我恶狠狠地说我讨厌你,甚至叫你滚。你却只是微笑着看着我,既不恼,也不滚。放学后你会在校门口等,无论多晚,直到我出现。你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离我保持三米的距离。如果我偶尔回头看了你一眼,你便只是笑笑,也并不向前,也并不和我说话。
如果有人胆敢因为我的冷漠、怪癖而欺负我排挤我,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将他们教训得头也不敢抬。
后来我会在自己的抽屉里收到你写来的情书,其实那并不是情书,那是每天都不重样的笑话。
直到某一天,我读着你的笑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才出现在我面前。
你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心里感动,嘴巴上却是一个感激的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依旧恶狠狠地说:我不需要你拯救!假惺惺!
你竟然流出泪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因我而哭,我慌乱不已,能想到的只是那些不祥的画面,能想到的只是:我不能害了你!
我无法说出口,我说不出任何话,可是你流泪,我会心疼。
我不能说什么,我说不出口。
还是你勇敢。你说:忘掉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吧,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害怕,我会活得好好的,你不会害死我的,是不是?最后这一句竟像是一句玩笑似的让紧张不安的我也轻松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真的是医治我的良药,你赶走了我的恶梦,赶走了我因害怕因自卑而将自己团团裹住的冷漠。
我变得有爱了,我变得对身边的人友善了。你看着这样的我,目光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明亮,你的笑也越来越灿烂。
你说:等毕业了我就娶你!你这一辈子只能嫁给我!你要等我。
我愿意等你,我当然要等你,我这一辈子只嫁给你!
可是上帝他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将你带走!我生气,我咒骂,我恨上帝的不公与无情。你只是想去救大火中的孩子,你只是想要尽好一个消防兵的本分,你只是想要赶在房屋坍塌、大火烧伤那个孩子之前,将他救下来送回他的母亲的怀里。
孩子是回到了他的母亲的怀里,可是你,再也回不来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