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年的时光在她身上刻下了双重印记:一面是旁人眼中“该沉稳”的年纪,是父母床头常备的药盒旁那双递水的手,是儿女谈婚论嫁时深夜核对彩礼清单的眼,是家庭里默认的“主心骨”——父母病了先找她,孩子遇事先问她,连伴侣偶尔也会依赖她拿主意。她习惯了把“没事,我来”挂在嘴边,习惯了把委屈和疲惫往身后藏,仿佛只要她站得稳,这个家就不会晃。
可另一面,她摸着镜中尚未全白的鬓角,总觉得心里住着的还是那个会为一句夸奖开心半天、遇着难事想找个肩膀靠靠的姑娘。她也会在哄睡生病的老母亲后,对着空客厅发会儿呆,突然想起年轻时被母亲搂着撒娇的日子;会在帮女儿选完婚纱后,悄悄摩挲着裙摆,遗憾自己当年没能有这样周全的准备;甚至会在扛完一袋米上楼后,坐在台阶上喘粗气,盼着有人能接过她手里的重物,说一句“歇会儿吧”。
生活的担子从来不是突然变重的,是父母的腿脚渐渐不利索时加了一分,是孩子踏入社会要托底时又加一分,是自己的身体悄悄发出预警时再添一分。这些重量叠在一起,压得她偶尔想叹口气,却又怕惊扰了身边的人。她是所有人的依靠,却好像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彻底卸下防备的“港湾”;她把日子过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却忘了自己也需要被轻轻托住弓弦的温柔。
旁人只看见她的“能干”,却没看见她深夜里悄悄揉着酸胀腰肢的模样;只羡慕她“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圆满,却没读懂她笑容里藏着的疲惫。她不是不坚强,只是坚强久了,也会盼着有人能看穿她的“撑着”;不是不想担责,只是担得久了,也会渴望有片刻能做回那个不用“顶天立地”的自己。这份沉重里,藏着的是对家人的爱,更是对“被呵护”最朴素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