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老师,是三民小学的老师。我们校长是优秀的农村教育家,小学办的像模像样的。我过得逍遥。这里有我追求的自由,没人会对我指指点点,没人会在意我的胡作非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未来到底会糟糕成什么样子,我也没想到裴魁山在驴棚救火时洒在我身上的土意味着他在未来会埋葬我。
我叫张一曼。
我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爱去过一生,我只是终于我的内心,我想找有趣的灵魂。有人说我的生活方式先进了几十年,可我觉得我的内心告诉我,这是对的,因为我快乐。我只是想要快乐。
裴魁山的爱来的太快太好,让我有些头晕目眩。可我不想做西南大学的助教,不想过那种被指指点点的日子,这乡野生活让我自由,我不愿再过那种压抑的日子。昆明没有自由,所以我问裴魁山,昆明能下雪吗?
我没想过婚姻,甚至于一切束缚自由的生活我都没有想过。我要唱着歌,我要自由。昆明不会下雪,昆明没有明媚的月色。
当他站在我面前说要娶我的时候,我手足无措。我没想过给任何人感情,我的感情是稀少的,我只想把这仅有的感情拿来好好的爱我自己。裴魁山的爱太沉重,沉重的他背负不起,压垮了我们两个人。
如果说是谁做错了也太笼统,只能说怪这月色撩人。一个动了感情一个起了玩心。
那晚月色正好,风光迷人。铜匠和我欢愉的声音在裴魁山听起来就是扎在心上的尖刀,可是裴魁山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遵从内心,过我想要的生活。你放我自由,我放过你。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发展和命运的捉弄。这个年代,从来对追求自由的人没有半分容忍。我想要的自由,亲手埋葬了我。
优秀的农村教育家给了铜匠,铁男的忿忿不平确实合情合理。特派员给了那么多理由,当我问我为什么不可以的时候,特派员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简直是撒在我眼里的一把针。
我怎么了,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啊。
那一刻我在想,这中国该受教育的到底是谁啊。
裴魁山回来了,带着愈合的伤口,那些疤痕累累压垮了我们两个人最后的同袍之情。他的恶语中伤我都听得懂,我知道他有多难过。他本来就是付出就必须有回报的人,我不怪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铜匠的老婆找来了,以一种受伤者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只能告诉铜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爱谁,更我不想对谁负责。我只是想要自由。我说的是实话,非常难听,可是假话好听的害人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我。你们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错的是我,都别难过了。要怎么惩罚我都好。我自作孽,我不可活。
我就是这么个人,你打我吧骂我吧。
裴魁山,我不介意你用多么恶毒的语言来骂我,这是我对你的伤害应付的责任。裴魁山对不起。你骂吧,你骂出来,就舒服了吧。可是请你,不要再喜欢我。
铜匠,我如今狼狈的模样你真的满意了吗,也好,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这么丑的样子。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人们终于不再对我恶语相向。他们都非常和蔼的同我讲话。可是校长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要躲起来。
佳佳好像要结婚了,佳佳的婚纱特别美,结婚是好事吧,可我怎么感觉,佳佳不快乐。
是因为佳佳也失去了自由吗。佳佳的笑那样好看,佳佳应该快乐,铁男也希望佳佳快乐。可铁男怎么什么也不做啊,佳佳,你别哭啊。
这世界怎么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容的到底是什么。农村真的愚昧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啊,怎么嘴脸那样丑恶,这个社会究竟该受教育的是谁,是个终极命题。
枪响了,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我终于自由了。这浑浊的人世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