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国庆长假去四姑娘雪山还是哈巴雪山,无疑使我们这支组建不久的登山队产生了分裂。四姑娘派认为有着“东方阿尔卑斯山”之称的四姑娘雪山应该是我们初恋;而哈巴派却觉得被喻为“金子之花朵”的哈巴雪山才是大家的最爱,双方都很纠结。直到德高望重的老大发了话,才停止了我们的争论。
事后证明老大的决策是非常英明的。
我们的目标是四姑娘雪山大峰,资料上记载大峰5355米(事实上是5038米)。国家地理杂志对于山系进行过分类,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山在地理山级分类中属于极高山,很有挑战性。
我们信心爆棚。
十月一日,飞机在成都降落,一行十一人顺利会合。成都方面三人,淦总,一位发烧级的山友,带了两位久经沙场的MM;杭州方面八人,三位经历过哈巴雪山和四姑娘雪山洗礼过的山友:天天队长、宣峰队医、技术总监小姚;还有我们五位:老大、秘书长阿良、陈、沈和我。我们这几位平时基本上就在周边的山坡和丘陵转悠,最高的记录也就是2000米左右,对于登雪山来说,那是真正的菜鸟了。
说白了,其他几位山友是陪我们五位菜鸟实现伟大梦想的。
酒足饭饱之后,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一辆越野车,二辆别克商务车整装待发。
人算不如天算。原计划走成都——都江堰——映秀——卧龙,翻越巴郎山再到达日隆,230公里六个小时的路程。结果司机打听到前天大雨引发了泥石流。为安全起见,改走成都——雅安——宝兴,翻越夹金山再到日隆。一上路,我们就淹没在成都市民浩浩荡荡的度假车流当中,走走停停,八个钟头后才到达日隆。
明天就要进入四姑娘雪山了,大家养精蓄锐,早早躺下。
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餐。一行十一人脸色明显不如昨天,毕竟日隆也有3200的海拔。队医宣峰给大家测量了血氧含量和心率,都还可以,我血氧含量89,心率90,还算正常。
今天我们计划走海子沟——锅庄坪——打尖包——下鸡棚子(一号营地)——大漕(大本营)。考虑到我们五位菜鸟是头一次登雪山,为了节约体力,就决定骑马上大本营。按照淦总的话说,这是非常“腐败”的行为。呵呵,阿弥陀佛,为了明天冲顶成功,原谅我们这次的奢侈吧,下回我们一定艰苦奋斗。
原以为骑马比走路舒服,谁知道一上马,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十八里的山路,很多是五、六十度的坡度,要做到人马合一真的好难,马上坡时我的身子一定要前倾,避免人仰马翻;下坡时,身体又要尽量往后仰,才不至于马失前蹄。马背上一路颠簸,个中辛苦一言难尽。山道狭窄,一边就是悬崖,而我那匹名叫“烟熏”的壮马偏偏靠着悬崖边行走,真担心马屁股一蹶,那结果一定是我潇洒地滚下山谷,与山谷下美丽的草甸相伴终生了。
整整六个小时,才到达大本营,几乎是靠着向导的肩膀滚下马来,才一着地就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却痛得龇牙咧嘴:屁股已经是火烧火燎了。
大家陆续到达,个个面容憔悴,就连几个发烧级山友也是大口喘气,毕竟这里已经是海拔4200米了,被誉为种子选手的秘书长阿良更是嘴唇发紫,脸色发黑:严重高反了。
休息了几分钟,体能差异一下子表现出来,我们几个菜鸟仍旧气喘如牛,心跳如鼓。而天天队长、宣峰、小姚他们却开始搭建帐篷、埋锅烧饭了,有心帮忙却无力行动,我们也只能坐享其成了。
高原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当太阳刚刚从西边怪石嶙峋的山岗上消失后,我就马上就感到刺骨的寒冷。大家吃过晚饭,靠着头灯的光线,坐在一起商量了明天的行动纲领。十点一过,就钻进帐篷拉开睡袋准备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天真正的挑战。
天不遂人愿。才钻进睡袋,一阵山风呼啸而至,帐篷被吹得哗哗作响,真担心帐篷被山风吹走。边上另外一支露营队伍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估计发生什么状况了。好在我们的帐篷质量优秀,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完全经受住了山风的考验。山风才停,帐篷上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下冰粒子了;然后又传来悉悉索索下雪的声音-------
突然,脑袋一阵剧痛,紧接着呼吸困难,心跳加速:NND,本人也终于高反了。借助头灯一看时间,才11.50分。头痛一阵阵袭来,再也没有一点睡意,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卧,感觉怎么躺着都不舒服,心里只盼着三点半(我们起床的时间)早点到来,和我一个帐篷的老大估计也被我折腾的一夜没合上眼。
凌晨三点半,向导通知我们起床了。我早就准备停当,打开帐篷,外面漆黑一片,天空中还淅淅沥沥飘着小雪,帐篷顶和边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了。抓绒衣、羽绒衣、冲锋衣裤、帽子、雪套、头灯、登山鞋、登山杖、20L登山包,收拾停当,活脱脱就是一位消防队员了。秘书长阿良挣扎再三,终于放弃了冲顶计划,二位MM也是高反来临,不再坚持同行。原来计划好一对一的向导也只来了三位:杨二、小张和老刘。一夜没合眼的我不由的忐忑不安,在老大的鼓励下,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冲顶的行列。
向导烧好了早餐,高原反应使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喝了一点稀饭,又吐了出来。
凌晨四点半,一行八人开始出发。
没走几分钟,队伍就拉开了。杨二带着老大、队长、淦总、小姚走在前面,向导小张带着我和陈在中间,另一位向导带着宣峰和沈落在后面。
月亮挂在夜空,四周万籁俱寂,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山坡越来越陡,海拔急剧上升,几乎每走一分钟就得柱着登山杖喘息一会儿,让急剧的呼吸和心跳有所缓和。万幸的是,我的头不那么痛了,高原反应似乎被我感动得消失了。
又到了一段坡度五、六十度的山岗,向导小张说快到垭口了。抬头,老大他们已经到上面了,头灯星星点点,在雪山夜空中显得十分诡异。
终于登上了垭口,与老大他们顺利会师。
垭口其实只是一个小平台,垭口以上才是真正的危险地带。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可以看到从垭口到冲顶平台,有一个横切几百米的雪坡。向导杨二说,在夏天没有雪的时候,有一条碎石小路,走起来不难,所以很多资料上说大峰人人都可以上去的。可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季,而且前几天还下了几场大雪,山坡上积雪很厚,根本无路可走。
踩着向导的脚印终于登上了平台,大峰峰顶高傲地兀立在我们面前。我们是如此近的欣赏她的美丽容颜。那一刻,我们真正读懂了“渺小”二字的含义。我想起了一位著名登山家的话:“登山不是为了征服她,你也永远无法征服她------,在山的面前,你只能产生和她融为一体的感受。”
休息片刻,我们向峰顶发起了最后的冲刺。平台到峰顶,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十米的高度,平时只要几分钟就可以上去的地方,整整耗费了我四十分钟。
八点整,成功登顶。没隔多久,第三梯队也冲了上来。
此时,二峰、三峰、四峰就静静地在我们对面,还有许许多多在大本营仰视的的雪山,此刻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缕阳光照射在她们的身上,神圣而伟大。此刻,任何赞美的言语在她们面前都是苍白的------
欢呼、拍照,给家人报平安(手机终于有信号了)------同伴们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我却异常平静,我想起了刚见面时淦总的一番话:喜欢登雪山的人都非常仁慈,因为他能够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能够体会到生活的不易。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所谓仁者爱山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小姚这时接了一个电话,我无意中发现他接电话时的脸色非常难看,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却回避我的目光,假装和旁边的队长大声说笑(下山后才知道,朋友来电话告诉他,十月一日那天,哈巴雪山发生滑坠事件,两名山友不幸遇难)。
向导建议我们下山,估计天气有变化。
八点三十分,开始下撤。
果不其然,才撤了不下几十米,浓雾四周蔓延开来,能见度非常低。突然,我一脚踩空,雪一下子没到了大腿,身体向左侧翻,下滑了四、五米,好在雪线边上的保护措施拦住了我,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甚至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整个下山的过程我非常崩溃,队伍也不知什么时候走散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更确切地说是连滚带爬的走着。有一段时间,身体极度疲劳,仰面躺在雪地上,看着高原雄鹰从头顶展翅飞过,心静如水。我甚至产生了幻觉,感觉雪地是如此的温暖-------
依稀听到有人在大声的喊我的名字。向导终于找到我了。
十二点半,我终于见到了大本营。下山的时间竟比上山还多了半个小时,腿又一软,这次滑倒直接拉伤了我的韧带。
回到营地,秘书长和两个MM精神倍儿棒,完全不是凌晨的那个状态,看来已经完全适应海拔了。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勇气,一种智慧。
中餐相比昨天丰盛多了。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口渴的厉害,老大递过来的那碗汤,眨眼间牛饮下肚,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味的,但心里已经被温暖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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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每次登山后大家都要写一句感言。平时我言简意赅,这次我回到家里,踌躇再三,絮絮叨叨写下这么一段话:这次雪山之旅,我经历了人生中的好几个第一次,第一次登雪山,第一次露营,第一次骑马------我想,正是那许许多多的第一次,才构成我们丰富多彩的人生;同时,雪山之旅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信心、毅力、勇气三者具备,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