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真人无关，注意避雷。
“与现实的荒诞相比，小说的荒诞真是小巫见大巫。”＊
文泰一调走了董思成，李泰容怪舍不得的，没人给他带爱心汤，也没人陪他打游戏，一个人闷得慌。董思成归队的第一天，李泰容站在窗户旁边摸摸小肚子，想今天董妈妈会煲什么汤呢，转念又想起董思成今天不会来，叹了口气，又继续窝进他的被窝里，思索一会用什么借口找郑主任一起吃午饭。
想着想着就犯困，有人推了门进来，李泰容睁不开眼睛，光闻到一阵香气，而后就听见董妈妈柔软得像春水的声音。
“泰容睡着了呀？快醒醒，阿姨给你带吃的了，思思说你住院呀，要吃好喝好才行的。” 董妈妈扶李泰容起来，他迷迷糊糊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阿姨...阿姨你专门送过来啊，太辛苦了。”李泰容撑着坐起来，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还在想董妈妈的汤，捂着脸露出一双眼睛凑过去闻闻味，又摸摸肚子犹豫道:“好香噢，我还是不喝了吧，最近都胖得不像话了。”
“哎呦你们这些小孩儿，哪胖了呀，都瘦成这样了！”董妈妈一拍大腿，哪管李泰容的推辞，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心疼得不行:“思思要上班，都没空回家吃饭了，我想你肯定要补补的呀，我就当散散步嘛。”
“泰容啊，一会我去打麻将啊，你别跟思思说，下午我再过来看你，顺便把东西带回去。”董妈妈把李泰容当亲儿子一样，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唠唠叨叨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泰容好好养着:“你可千万别下床去洗碗，阿姨自己带回家洗，你不要乱动噢。”
送走了董妈妈，李泰容撑着下巴靠在小桌子上，心说自己哪有这么娇贵啊，碗肯定是要给人家洗好才行。看着保温桶里热气腾腾的汤，李泰容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偷偷溜到普外值班室，扒拉着门框眼睛滴溜溜转，终于让他抓到角落里写病历的李东赫。
“诶诶诶，小李医生，你们主任在干嘛呀？” 李泰容凑过去，一只手背在身后，拍了一下李东赫的肩膀。
李东赫还在实习期，难得有人喊他医生。他放下笔，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端起架子来:“这个嘛，我们主任很忙的，你找他干嘛？”
李泰容搓搓手，往李东赫口袋里塞了一包小熊软糖:“我当然是有事啊，小李医生你就告诉我吧，免得一会他要是开会，我又白去找他了。”
李东赫伸长脖子，指指郑在玹的办公室:“这个点查完房了嘛，一会就去吃饭了，你赶紧去。”
李泰容美滋滋，捂着肚子往郑主任办公室跑。其实也说不上跑，他的刀口还没拆线，不敢太剧烈运动，也就是三步并作两步走，怕自己去晚了，郑主任就去食堂吃饭了。
李泰容看办公室门虚掩着，躲在门边拉拉病号服，又抓了几下头发，才敲敲门问道:“郑主任在吗？”
开门的是个高个子的医生，他回头看了郑在玹一眼，又笑着问李泰容:“请进来，你找哪个郑主任？”
李泰容一下子被问懵了，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退了两步去看门牌，确实写着“普外科主任医师办公室”的字样。他探头往办公室里看，瞧见郑在玹把视线从电脑上收回来看他，这才犹犹豫豫地回话:“我...我找我的郑主任啊...”
“哥，别逗他了。”郑在玹关了电脑站起来，朝李泰容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这位是神外的郑允浩主任。”
李泰容赶紧溜到郑在玹旁边站着，郑允浩又严肃起来，把一份病历交给郑在玹:“我先走了，阿雅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是在钱锟那边保守治疗，还是我们一起帮忙，都尽快给我个答复。”
郑在玹点头，把病历放进公文包里:“好，我回去和她商量。”
送走了郑允浩，李泰容敲了敲桌子:“主任...你现在有空吗？”
“没事了，准备去吃饭。”
李泰容拉郑在玹的袖子:“那什么，主任啊，你不是说我不能吃太油腻嘛，阿姨又给我送汤了，那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你也还没吃饭是吧？”
“去你那里还是？”
李泰容眼睛一亮:“诶！你等等噢，我去拿过来，你有碗吧？”
李泰容连办公室门都没出，蹦哒两下就被郑在玹按在椅子上，伤口被他摸了一下，隐隐有些发痒，李泰容不敢当着郑在玹的面挠，又想笑，只好低着脑袋皱眉头。
“还疼吗？”
“不不不...有点痒。”
“你坐这儿等吧，我去拿。”
郑在玹前脚刚走，李泰容就站起来，靠着门往外看，确认没人经过才赶紧坐到郑在玹的电脑前，从皮包里把那份病历拿出来。
封面写着名字，权宝雅。
诊断一栏写着“焦虑障碍”的字眼，李泰容不懂是什么意思，又看到底下写着大概是一些药物的名字，他无法辨认龙飞凤舞的字体。听见有皮鞋走动的声音，他立马镇定下来合上病历，塞回郑在玹的包里。
“是这个袋子吧。”郑在玹提着董妈妈的购物袋进来，把保温桶拿出来放在桌上，又去柜子里找自己的碗筷:“我可不跟你客气，一会儿别嫌我吃得多。诶，你怎么坐电脑前面了？”
“啊...我看你这个椅子坐着挺舒服的，你不介意吧？”
“也是，病人最大，你坐着吧。”
“诶，主任，我问你个问题啊。”李泰容盛了汤，坐在郑在玹的椅子上晃晃腿，埋头喝了口汤才抬头:“刚才那个郑主任，他是管什么的?”
郑在玹言简意赅:“他神外的，专给人开颅。”
李泰容闻言缩缩脖子，抬手摸自己的后脑勺，就好像是自己的脑袋挨了一刀似的，天马行空地感叹自己现在是普外郑主任的病人，不是神外郑主任负责，要不开颅得多疼啊。
“怕了？反正有麻醉，手术的时候是不疼的。”郑在玹笑，把保温桶推向李泰容:“术后就不清楚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对疼痛的感知程度也不同。你刚来的时候晕过去了，差不多我给你缝合完你就醒了，你也不喊疼。”
“那是，警察怎么能喊疼，多没面子。”李泰容抬起手臂，捏捏自己的肌肉:“不是我骗你，我在警校年年都是散打冠军呢。”
郑在玹也捏了一把，又笑道:“行了冠军，赶紧喝汤，等会给你检查伤口。”
李泰容乖乖听话，低头喝汤。难得有人相信李泰容这个身板是散打冠军，他说了好几次，李马克都抱怀疑态度，这个郑主任人倒蛮好，李泰容才不管他是不是敷衍自己，反正被人相信是冠军，心里爽快了，高高兴兴灌掉小半碗汤，才捂着嘴叹气:“哇，阿姨的汤，太太太太好喝了吧！”
郑在玹喝完汤，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我妈也会煲汤，等你出院我请你，喜欢喝什么？”
李泰容举手:“排骨玉米汤！还有参鸡汤！”
郑在玹在纸上涂涂写写，又问道:“要买大排还是小排?”
“不...不太清楚。”
“没事，我问我妈就好了。”郑在玹把纸条折起来，收到白大褂的口袋里，又坐着看李泰容喝汤。
“请问郑主任在吗？”
有人敲门进来，郑在玹转头看清楚来人，立刻收敛笑容站起来，挡在李泰容面前:“你们又有什么事？”
“老大...你怎么来了?”
文泰一靠着门框摆摆手:“今天我不找你，我找泰容。”
“噢噢噢你等等我啊。”李泰容拉了一把郑在玹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挤出去:“老大，什么事啊?”
“跟我过来。”文泰一拽着李泰容出门，躲到走廊角落:“我让你盯着他，你干嘛，二人世界?”
李泰容扶额:“哎呦喂你瞎说什么啊，谁说我没发现了。”
“你发现什么了？”
“权宝雅有焦虑障碍啊，应该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吧，刚才有个专给人开颅的医生拿她的病历过来，还开了一堆药噢。”
“......so?”
“她有个儿子要养，又停了职，如果她的精神病是被林俊逼的，你说她会不会因为怀恨在心而杀人?”
“知不知道医生给她开了什么药?”
“不清楚，你也知道医生写字很难看懂的。对了，你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监视我吧？”
“我没这么闲，我一会儿到妇产科看看，有案子。”
“我也去我也去，我好久没任务了！”
“得了吧，盯好他，有情况马上报告。”
文泰一交代了事情，送李泰容进办公室，转出来又掏出手机给李马克打电话:“上来吧，直接到妇产科等我。”
文泰一到妇产科的时候，李马克已经在和吴智敏主任聊天，吴主任检查完病历交给等待的实习医生，请了文泰一进来，才把办公室的门锁上。
“这次我可以帮你们什么吗？”
李马克拿出女死者的照片，摆在吴智敏的桌上:“我们想知道，她是否在你这里就诊过?”
吴智敏看了一眼照片，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有责任保护患者的隐私。”
“我们昨天发现了她的尸体，如果您能够提供资料，我想会对案情有很大的帮助。”文泰一微笑，屈指轻敲桌面提醒她:“医生有保护患者隐私的责任，这我们很清楚，但作为市民，同样也有配合警方调查的责任，您说呢？”
“你等一下，我需要查一下档案。”吴智敏沉默了一会，扭头打开电脑查阅资料，几分钟后她把一份诊断书打印出来交给文泰一:“她叫洪小英，来就诊的时候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她自己是没有发觉的，身体不舒服还以为是生病了，来检查才发现是怀孕了。”
“她当时知道自己怀孕，是什么反应?”
“一开始挺高兴的，问我说保胎应该注意什么，但我详细给她检查了身体，我还是建议她慎重考虑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您稍等，我接个电话。”
文泰一退出办公室，手机刚才一直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中本悠太打过来的，文泰一赶紧接起来:“怎么了？”
“我刚才给死者进行了全面的尸检，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死者有肝硬化。”
“你说...肝硬化，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呢？”
“我肯定。死者身上的淤青照理时间长了应该会消失的，但我发现这些淤青消掉的速度太慢了。我例行检查她的血液，又发现她的血小板数量比正常人少很多，这会导致凝血障碍，一般情况下我会怀疑是她肝脏功能受损。我切开看死者的肝脏，比正常的肝脏小很多，检查完发现是肝硬化导致的肝脏萎缩。”
“按你的经验，是什么导致了她的肝硬化？”
“我认为她酗酒。”
“好，一会儿回去再说。”
文泰一挂了电话，进入吴智敏的办公室，坐下来问道:“洪小英是不是酗酒?”
“是，这就是我建议她慎重考虑生育的原因，因为长期饮酒的孕妇，她的身体情况可能已经不再适合生育一个健康的孩子。当然，我只能是建议她，她后来没有来复诊，至于她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进行人流手术，我不太清楚。”吴智敏点头，又继续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洪小英的资料:“她的资料我不能给你，我得存档，我手抄一份给你吧。”
拿了洪小英的资料，文泰一和李马克告别了吴智敏，站在电梯门口，文泰一直接按了去院长办公室楼层的按钮，李马克没搞懂他要干什么:“老大，咱们去哪里?”
文泰一踏进电梯，敲了一下李马克的脑袋:“你用脑子想想，既然洪小英来过附院妇产科检查，吴主任也告诉她酗酒的人不适合生育，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去查自己的肝脏到底坏成什么样了。”
“有...有可能啊，那你去找院长干嘛？”
“他们院长是肝胆外科的专家，反正是我朋友，不问白不问。”
出了电梯，文泰一径直去敲院长办公室的门，来开门的是金道英，徐英浩抬头看见文泰一，站起来看向金道英:“早产儿组的事情我会考虑，一会儿我去儿科，你通知智敏一起过去，我们详细说。”
金道英一走，文泰一就让李马克把办公室的门锁上，文泰一坐下，从包里掏出洪小英的照片:“小徐，我例行公事问问，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徐英浩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捏着照片一角，认真看了一会才放下照片摇摇头:“没印象，我想我不认识她。”
“可她在你们妇产科看过病。”
徐英浩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放进抽屉里才笑道:“我不负责妇产科，也不可能每个科室的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就是嘉禾苑发现的死者，洪小英。”
“是这样吗，那我表示很遗憾。”徐英浩低头，显露出医者悲天悯人的神情:“但我确实不认识她。”
文泰一追问道:“那她有没有向你咨询过肝胆方面的问题，你好好想想，或许是你太忙，忘记了。”
徐英浩笑，身子朝前倾，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你怀疑我什么？”
文泰一和他视线相交，摇头道:“没什么，我例行公事，随便问问。”
“坦白告诉你，我周三晚上加班，一直到周四早上，都没有回过家，同事可以给我作证。”徐英浩开始收拾资料，看了一下挂钟，做出赶客的姿态:“你们也看到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文泰一点头，和李马克一起出了办公室，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摸着下巴思考什么，李马克拉他，他才回过神来:“你干什么?”
李马克努嘴:“喏，那有个医生，咱们也去问问?”
文泰一看那个抱着一堆资料的医生眼熟，走近了看，才发现是被派来送东西的李东赫。
“诶！我记得你，那天来看小李警官的嘛，你我也记得，上次还踩了我一脚！”李东赫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两个护士，撇撇嘴指着李马克:“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文泰一拉着要跳脚的李马克，拿出笔记本里夹着的洪小英的照片给李东赫看:“例行公事，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有点眼熟，你等我想想啊。”李东赫摸完下巴又摸脑袋，就差要把照片盯出洞来。
李马克在一旁煽风点火:“行不行啊，你别闲着没事逗我们玩了。”
“噢！我记起来了，她是院长带过来的嘛！”李东赫使劲拍李马克的肩膀，指着照片叫起来:“我们主任上次派我上来送东西嘛，我就看见她和院长了，我记得她还哭了来着，然后院长就带她进办公室了，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哪个院长？”
“就我们徐院长呀。”李东赫指院长办公室的门，又解释道:“其他几个院长那几天都是下午班嘛，院里单身的院长就徐院长和钱院长，能者多劳，排班就多了。”
李东赫说完又看时间，暗叫一声“不好”，风风火火冲去赶电梯，还不忘朝文泰一和李马克挥手:“回去晚了我们主任要生气的，我先走啦，拜拜！”
送走了李东赫，文泰一又陷入了沉思，李马克拍他:“回魂了，想什么呢，那个院长说谎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他不只是隐瞒了他认识洪小英这个事实。”
“你说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他说他周三晚上加班，那我们刚才有告诉过他，洪小英的死亡时间是周三晚上到周四凌晨吗？”
“没有啊，死亡时间除了我们警方没有人知道。”
文泰一默然看着院长办公室紧闭的门，突然开口道:“不是的，还有凶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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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余华《第七天》书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