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女生一定比男生早熟。
表妹夏七以为自己喜欢上苏凛的时候就像个小怨妇,像头母老虎一样整天虎视眈眈地盘踞在自己的猎物周围谨防其他竞争者靠近。一发现什么异样就会抓狂着跑到大宝面前去狠狠地撒一把娇:“你看啦,xxx又去找他说话又去勾引他!”大宝刚开始还跟着她一起愤慨一下,后来渐渐觉得不耐烦了,毕竟每次都是夏七自己找茬。但天知道夏七其实也仅限于一时兴起,嘴上说说也就完了,每天晚上还是会照例跟苏凛发很久的短信,不明不了的,但心里多少有点自觉,以至于班主任在班会上公开的指出某些学生晚上不睡觉发短信的事情的时候苏七心虚地佯装镇定但脸已经红得透透的了,心想着不会是谁告状的吧。后来长大了再回头想想其实也就是老师们为了防止早恋的某种官方说辞。
早恋。这个词带有太多感情色彩了,对于一个判断力不足好奇心过剩但有尚有理智的初中生来说。夏七就是这样的纠结体。对于爱,夏七的那份冲动来得快去的也快,乘着青春期的懵懂来,但很快又驾着不合时宜的理性而去。这样周而复始的自我怀疑使得夏七不管长到多大都永远不知道那份真切的归属感和确定性和可能只是有点喜欢心动的区别。
当时的她只是觉得好像有点想要多看苏凛一眼,一大群好朋友一起闹腾的时候只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明明都只是孩子却总是自以为成熟地觉得自己的每个想法都有不可复制的重要性。于是在某天做操前夏七逆着阳光和苏凛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的命运就开始了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那天的阳光从苏凛的背后打过来,高大的黑色影子和周身丝缕的毛边,尚且稚嫩但端正的五官和初有棱角的脸庞隐隐约约的停在面前,挂上那一抹似有非有的微笑。一切都恰到好处,仿佛被按了暂停,让夏七感到不可名状的舒服,就像是一瞬间站在平滑的沙滩上一阵海风吹过闭着眼睛还能听到不远处海鸥的叫声一样。后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想到曾经喜欢过的苏凛,夏七总能最先想到这一幕。这时的夏七觉得自己对于苏凛,已经可以用喜欢来形容了。即使是对于对待感情天生慎重无比的夏七来说。想想也是,或许是上天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最多也只能留在记忆里所以故意美化了一下吧。
然后就周末了,回到家辗转反侧的夏七忍不住打开那个熟悉的号码,不顾一切的编辑好了自己心意,磨蹭了很久,终于发了出去。说不想得到回应是假的,但夏七就是有这么傻,她其实心里应该还是清楚的但是还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但是她又明确的告诉自己不可能再有下一步了。她把什么情况都想好了,就唯独忘了想想要是苏凛真的很喜欢她要怎么对他负责。夏七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负责。只是一味的招惹。
果然不出所料地,苏凛回应了她。但是出乎苏凛意料的是,夏七会就这样戛然而止。年轻真的就是有犯傻的资本。这个时候再想怎么办已经于事无补,一个正常人在被喜欢的人表白并回应了对方之后应该就算自然而然承认了这段关系的。但是夏七不是正常人。她退缩了。
纠结的周末飞快过去了,脑子里满满都是后悔的夏七硬着头皮来到了学校。不得不说看到苏凛的一瞬间,那样同样些许局促但又更多喜悦的笑容让她舒心了一瞬间,嗯,可能就叫幸福吧。但夏七是个傻姑娘,她不知道这一瞬间的珍贵,只是一味地觉得不应该,觉得不对,便生生地压抑着这种同等的喜悦,冷冷地从苏凛面前走过,清晰地看到了苏凛刹那的不知所措。但所谓夏七,有时候真的狠心得让人心疼。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场学生时代的爱情都有一对足够幸运又有勇气承担一切的主人公。
其实那周末,收到短信的苏凛兴奋地专门跑去买了一只熊娃娃想要高高兴兴地送给夏七,毕竟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虚荣的,本想着夏七一定会感动。为了避开老师还故意早早的就到了教室还短信告诉夏七让她早点到。夏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也是很配合的早早来了,即使心里大概能猜到会发生什么而一路坐立不安。
可就这一瞬间苏凛已经被吓得士气浇掉一大半。班上一大半的同学都是知道苏凛的计划的,都在坐着看好戏。偏偏平时大大咧咧的夏七其实是个胆小鬼,看到这阵势已经吓得不轻了。
“嘿,人家专门去给你买的!求了好多人当参谋呢!你要不要啊?”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夏七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洪亮又清晰的告诉她:不能收,收了什么都不一样了,收了就回不了头了。
看着这一大圈围着或看热闹或准备真心祝福的人。夏七站起身鼓足勇气说了句:“不要。”
简单的两个音节让整个教室瞬间都安静了。但片刻便炸开了锅,
“你这么能这样呢?”
“哇靠,太狠心了吧,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啊。”
“天哪天哪!发生了什么!?”
“……”
夏七觉得自己都快被幸灾乐祸和哀叹惋惜以及责怪声淹没的时候,即使不敢回头,她也清晰的感觉到了从身后投射过来的那个熟悉的人冷冽到极致的目光。
然后,夏七心软了,也被周围的声音吓怕了,想要早点结束这些灼热在她身上目光。再一次,完全没有立场地:“拿过来吧。”
就这样冷冷的,淡淡的接受了一个男孩的心意。但是她仍旧自我安慰地想着男女之间送礼物也不一定就代表什么啊,然后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夏七身上集合了典型新时代女性的一切劣根性。自以为是,总觉得这辈子能干一番大事业而留垂青史,枕在安逸的生活上天天不满着无趣无味想要出去闯闯见没见过的世界,却一边又偶尔被言情剧洗脑想象着和那个只对自己宠爱的羡煞旁人的“感觉对了的人”的生活百味。脑子动得比行动更快,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层出不穷,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一度觉得对于夏七来说,活八辈子都不一定能体验完她的想法。但也正是这样阳光积极什么都觉得有趣的性格为她吸引了一些追求者。包括苏凛。
而苏凛呢,偏偏就是一个不善表达的简单男孩子。他是典型的理科男,数学物理游刃有余很受理科老师偏爱,却是英语语文差得一塌糊涂,这倒是给了恰好是英语强项的夏七一点安慰,嗯,夏七虽然物理也不错但是可怜的数学和化学成绩让她在即使不用分科的初中也被自然而然地归为了文科女生一类,倒是很受语文英语老师喜爱。苏凛家庭条件不错,算是含着半根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了,却本性里有着些许怯懦,尤其是在夏七面前,而那一点点的怯懦放在他这样的男孩子身上显得特别突兀与多余,这让本来就不坚定的夏七感到更加的不坚定。不过夏七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很多女生喜欢苏凛的,甚至包括同寝室的几个跟她玩得很好的女生,都一一被拒绝了。毕竟主动追求比被动拒绝更需要勇气。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后来的夏七再怎么努力也想不怎么起来表白事件之后的苏凛干了些什么。有那么一两个一闪而过的影像,比如苏凛在夏七作为副班长看管班上自习的时候故意大声讲话让本来为了避免一场起哄而没有理他的夏七忍无可忍将他的名字记在了黑板上之后满足地翘着凳子坐在位子上满眼挑衅地看着夏七,指着黑板上的名字故意说着“你会不会写字啊怎么把我的名字写得这么丑”之类的云云惹得底下一拨人起哄着“哟~”了很久。就说苏凛是怕夏七的,在夏七因为不知道怎么办而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却被苏凛当成真的生气之后,苏凛胆子更小了,基本上不敢再惹出这种大规模的乱子。其实如果夏七勇敢一点,很容易幸福。
但是夏七偏偏很擅长压抑和自我欺骗。可是每一次的对自己说不喜欢同时也是在提醒着喜欢,只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以至于到后来已经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习惯,她早就麻木的心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喜欢但就是单纯的无论如何都抹不去那个名字。
越是强调着否定某件事,其实也就越是强调着这件事的存在。
有时候会觉得所有文字在他俩的故事里都显得苍白无力,抓着笔的手掌浸出了涔涔汗渍却还是想不到恰当的词汇语句来形容当下的契合。就像是不管多久夏七的心里没有一刻完全剥离过苏凛却是经常点开他的头像踯躅半天又直接退出的纠结与无奈。夏七觉得自己对于苏凛是亏欠的,他们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抛弃了苏凛一次,还没有完全做好负责准备的夏七实在没有胆量再去招惹第二次。
直到高考毕业。夏七中考失利了,家里人拖了关系让她去了市区读书,也让她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一类走后门的人,也让她背叛了自己的友情。离开家的三年是跨越式的,夏七从对新环境的陌生到熟悉再到后来游刃有余地在人群面前耍宝,夏七长大了,可对待爱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徘徊。高中的她曾经很用力地喜欢过一个男生,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看懂他一切悲伤的人,但是那个男生有自己的女朋友,年级上无人不知,夏七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能嗅到一点男生对她的态度,但是她太胆小了,每次男生叫住她说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那样深情的眼光都让她心跳加速,可笑的是并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害怕,她害怕他说出那几个字,害怕他把决定权踢到她手上,她宁愿被直接判死刑。于是,随着高二的文理分班,这段感情很自然的无疾而终了。可是夏七却留下了后遗症,这是继苏凛之后的唯一一个在她心里扎了根的人,以至于高三魔鬼训练地昏天黑地的时候夏七还经常莫名其妙地梦到那个男生,醒来又是一天的走神。可有人说,之所以梦到,是因为心里觉得远了。夏七觉得又凄凉又准确。有了中考失利的前车之鉴,夏七的高考十分慎重地超常发挥了,那个暑假是聚会的颜色。回到老家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苏凛的事,考得不错,比她还高了几分,明明已经是几年不见了却是莫名其妙地第一时间感到了不服气。其实高中夏七有一次偷跑回来拖着箱子走在地下通道的时候心里有了一瞬强烈的不安预感,于是在继续走了几步之后一抬头便撞上了那双同样诧异的不管隔了多久都不会陌生的眼睛。一瞬便感觉世界都静止了,爱情上丝毫没有进步的夏七再一次选择了逃跑。在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颔首微笑之后便故作镇定的落荒而逃了。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背后的人好似被电雷击中的心脏。
高中毕业后,初中同学也顺便聚会了。小心翼翼地躲避还是免不了见面,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们俩的往事总是饭桌上起哄的谈资,即使是大家都知道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是人总是能灵敏地嗅到让别人尴尬的软肋。那次初中聚会之后苏凛又开始联系夏七。他没有放弃,但是也没有进步,仍旧差一点,总是适时地在夏七最摇摆的时候退缩了,不能给多的安全感让夏七无所适从。
总有一天夏七的爱情会长大,而那一天的云破日出也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等待,只是不知道苏凛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