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骚坛老江湖老姚跟我说他最高纪录是三个月睡过80多个小姐时,
我原本以为他的下一句是“我的手机通讯录里有3000多个电话,
80多个微信群”又或者是像一个资深老饕一样把评测报告拉出一个三六九等,
“乌克兰的腿,俄罗斯的胸,西门兰姐的技术,莞式吹来的风”。
不,他没有。
他静静地抽着烟,好像那句话里的数字就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当时我们正在吃着火锅,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整盘毛肚统统倒进锅里,我终于不发一言。
隔行如隔山,那是属于资深嫖客的傲慢与偏见。跟我说不着,也犯不上。
就好像我也犯不上告诉他火锅这个江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冲上王者了。
那是属于火锅吃货的傲慢与偏见。
火锅门派林立,本没有高下之分,如同王者里的角色一样,可是吃货却各有各的傲慢与偏见。
在火锅吃货的排位赛上,不是谁都能当上王者。
— 倔强青铜 —
<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外地人了>
跟游戏的初级玩家一样,甫一进入游戏,好奇心与探索欲总是最旺盛的。
他们翻到各种攻略以及道听途说的火锅礼仪,再孜孜不倦地传授给小白,浑然不觉自己还是个手残。
“老板,锅底要牛油的。”
“毛肚好了,再不吃就老了。”
“鸭肠要整份一起倒下去,像吃面条一样。”
……
他们一般会跟外地的朋友津津乐道重庆火锅与成都火锅的区别,虽然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小龙坎到底属于哪一派。他点了一桌内脏,毛肚、天堂、腰片、猪鞭,认为这才是对于火锅最基本的尊重,而且死活瞧不上想点蟹肉棒和鱼丸等一系列舶来菜品的人。
他们像巡弋在火锅桌边的城管,誓死捍卫火锅的社交礼仪。
“你的脑花好了,赶紧吃啊!”
“我的天!鸭肠都老成这样,不能吃了。”
“黄喉!快点捞!”
“不要下土豆,要浑汤。”
“苕粉最后吃。”
……
每一个青铜级别的吃货都有属于自己的倔强。
那是作为一个四川人,不同于沙县人民的骄傲。但,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外地人了。
— 秩序白银 —
<誓死捍卫内心的秩序>
从心情到就餐伙伴的选择,从火锅店到菜品,从菜品顺序与饮品的搭配,一顿火锅里暗藏的排列组合可以复杂到无穷,秩序由此诞生。
吃得多了,渐渐在火锅里找到了自我,并且开始捍卫与守护内心的秩序。
从不跟吃鸳鸯锅的人一起吃火锅,那是对彼此的尊重。因为你们可能可以在一顿潮汕牛肉火锅里签成一个大单但是有极大的几率在四川火锅店里遭遇友情的滑铁卢。
从不跟火锅品味不在同一个段位的人分享自己的私藏火锅地图。因为你在这家不足30平的店里吃的是当年三拖一的青春回忆,别人可能以为你现在也只能吃得起三拖一。在蜂窝煤味道弥漫的空气里,你的朋友开始咋呼为什么这个破店的菜单里没有羊肉卷和红糖糍粑,你遗憾地叹口气,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回忆太私人,味蕾太个体,你渐渐体会到了高手的寂寞,夏虫不可语冰。
从不带吃油碟要放蚝油和味精的人吃重庆老火锅。你没有办法解释,就好像别人问你为什么你的面前要摆上一干一油还有一盘香菜,你也没有办法解释。你默默地把腰片涮好蘸着干碟,吃鳝鱼的时候裹着一层香菜再蘸干碟。你解释不了,就索性缄默。
蚝油是什么?在你从小到大的火锅字典里,就没有蚝油这个词。
你誓死捍卫的不是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而是你内心守护的秩序。
— 荣耀黄金 —
<你走到哪里,火锅就在哪里>
科比见过凌晨三点的洛杉矶,老烟鬼在烟灰缸里挑拣过还可以抽两口的烟头,之于火锅,勤奋与瘾头是通往真爱的源头。
每一个黄金级吃货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家记忆,越难得越深刻,那是属于真爱的荣耀。
“在外地读大学那会,拿一个烧水的保温杯煮方便面,什么调料都不放,只需要切正方形一小块火锅底料,香味可以窜三层楼。”
“凌晨三点飞机落地,拖着行李直奔火锅店。等锅底开的时候都睡着了。困死了也得吃口毛肚才能睡。”
“毛里求斯那鸟不生蛋的地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用正宗火锅底料煮水煮鱼的店,最后拿汤下了两碗饭,连花椒都没有放过。”
“出国超过一周就必须要吃火锅,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吃。留学的时候,我在宿舍里自己做过豆瓣酱,拿油一炒,加点香料熬完当火锅吃。”
他们像19世纪的传教士,漂洋过海远离圣地一路上忍受瘟疫、水土不服,但是即使彻彻底底被本土化,手中还是死死拽着那本圣经。
肉身毁灭,信仰犹在。
在日式清汤寡水的豆腐汤锅里只要能蘸点辣椒面,也能在氤氲的热气里捕捉到千里之外的一丝属于乡愁的魂魄,那是灵魂深处的热爱。
— 尊贵铂金 —
<一个人的火锅才是自由的狂欢>
他们说一个人吃火锅是孤独的最高级。
铂金级的吃货不会同意。
在这种层级的吃货看来,一个人吃火锅才是自由的狂欢。
他们可能越过了不惑的门槛,前半生吃火锅的频率跟姚老师嫖娼的频率不枉多让。也曾呼朋引伴过,也曾咋咋呼呼过,也曾惺惺相惜过,也曾醉翁之意过,喧嚣过后,终于从沸腾的锅底中品出了点人生况味,在热闹中吃出了孤独,在繁复中品出了自由。
此时此刻的你,终于不用再顾及对方的品位,也不用怀念当年的九宫格而硬生生被他人打破你恪守涮菜的规则。你一个人,大大方方落座,兜兜转转半辈子,火锅店的菜单推陈出新恨不得72变,但是你知道,你从舌尖到胃,最契合的还是那几样菜。你闭着眼一勾,倒上二两白酒,轻轻抿一口。油碟里的蒜泥快要漫了出来,或许是年纪大了口重,但是你喜欢。你夹起一片毛肚,投入沸腾的锅里,不争不抢,不悲不喜,像自己烈火烹油的青春短短几秒就被生活卷曲了模样。终于没有人在跟你争论吃脆土豆还是绵土豆,你夹着土豆快速涮上几秒,也不会有人在你耳边咋呼:天啊,你居然吃生的。红锅里的番茄被煮脱了皮,酸甜与饱满的汤汁充溢口腔,人间百味能与外人道的又能有几味?牛肉要吃嫩的,南瓜最好烂熟,这个时节的藕太脆不要点,黄花如果新鲜就来一份。你有你繁复的规则与秩序,但是那只是你的,你终于不再把这个规则强加于人。火锅,是一个人的狂欢,就好像那些恪守的秩序已经烙在了你的灵魂里,你终于豁达并学会在客观世界里保持缄默。
你固守的那一口锅就是你身前的一尺之地。
人心方寸,天心方丈。
你一个人吃着火锅,隔壁桌的人向你‘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此刻的你与世界遥遥相望。
你举杯颌首,周遭在你的坦然下黯淡了目光。
你低头举箸,锅前一尺之地就是你秉持的绝对自由。
— 最强王者 —
<那或许只是个传说>
老铁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火锅店。在火锅的江湖里,有太多这样的饕餮客,吃过爱过爱吃过,难免想开宗立派,把自己的心得绝学传播开去。
这些高手,舌尖沸腾一生,牛油锅底毛肚鸭肠里练就了一根刁钻的舌头,游历八方,见过潮汕的鲜,北京的酱,日式的精致和西北的粗犷,渐渐不满足于自我的荣耀。
想开重庆老火锅店的,坚信罂粟壳和老油才是火锅的灵魂;
想开川派火锅店的,相信食材才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想开连锁的,那纯粹是为了挣钱。
他们大多跟老铁一样,在没有开店之前都坚信自己会独步武林。独孤求败的守着一间陋室,相信靠着那学徒三年练就的炒料绝技可以引来知音;底气雄浑的不惜打破“有良心的开火锅店都挣不了钱”的铁律,刀刀下去都是真材实料,但的确挣不了钱。
吃货终于站在了吃货鄙视链的最顶端,却容易一不小心就沦入最惨淡生意人的窠臼。
在火锅界,王者的傲慢与偏见,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终有一天,当你成王,守着一家生意不好不坏的店,迎来送往。在觥筹交错间,你忍受着那些不懂吃的小白对火锅的误解,听着那些青铜级别的吃货在高谈阔论,看着两个白银级的人为了先烫鳝鱼还是先烫黄喉争执不下,迷惑于那个拉着拉杆箱的食客为什么吃着吃着就泪如雨下,默默跟常年来你店一个人吃火锅的老头点上一根烟。
你一个人坐在收银处,火锅的香气隐隐在鼻尖流窜婉转。
你突然间食欲全无,热情全无,身体被牛油滋补得膀圆腰粗,可是灵魂却越来越纤细,感觉随时被掏空。
人的一生就是秩序与秩序的冲突与搏斗。
你终其一生以为王者的荣耀就是开一间火锅店,却发现这可能是你对世界的偏见。
2手烟手机留言
2017.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