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妇人呢喃:郎今下可识得那长安琼浆与当垆浊液有甚区别?许是长安小娘如玉,却曾记得这当垆边,人似月。许是长安物物皆是朝阳,可奴怎受得住连月阴雨。郎啊郎,奴不识长安路,郎去时,方知长安长。】
竹篱圈起来的小院里,不论是青豆或是瓜蔓的枝叶,都已经屈服于天威,死死地低下头颅,生怕受不住雨露君恩。仅仅剩下一寸高的庭中青草,犹不知天高地厚,直立着腰杆。却恍然不觉泥浆已经溅过了半寸。
并不是所有人家都盖的起青砖瓦房,更不必说供养读书子弟的小门小户了。于是乎,雨点一边嫉恨着别的雨点能归入大江湖泊,或是落在深深园苑人家的水缸里,就此升格为上等,一边狠狠地拍打在这两间茅屋之上,再无可奈何地顺着草茎滴落,落得个下贱境地。
屋外雨声好像老是个没完没了,屋子里纺车机扩声也是时断时续,可每次停不甚久,又更为决然地响起,好似有人赖着这纺车活命一般。
终究是女儿身,一连劳碌三五个时辰,少不免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妇人抽身从纺车旁走到窗边,情不自禁跺了跺脚,也不知是因为阴雨天气寒气逼人,还是因为手脚酸麻,不经意做出了这小女儿情态。妇人思及此处,觉着自己芳华阑珊,青春不复,却犹有此番作态,双颊不觉飞上一抹嫣红。方是时,又蓦地惊觉并无人察觉自己的小心思,于是陷入为更深沉的失落。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身子骨恢复了些许气力,妇人便想将手上的活计继续下去,为那负心的人儿赚些纸笔书墨。
恰恰想到此处,窗外的雨滴似在跟俏皮的小娘子玩笑一般,突然消失不见,而藏身已久的日光,也像赶集似的,急不可耐地从厚厚的云层里挤了出来,宣扬着这方天空隶属于哪个日头管辖。
却是三分喜意上心头,雨也久,郎也久,盼只盼,君与清晖同长留。
妇人见着许久未见过的阳光,喜不自胜,拾缀着三两件略略泛着潮意的衣裳,便要打开房门,撑起竹竿,让这衣裳沾点儿太阳的气味儿。
方推开门。
只有一袭青衫,一柄纸伞。
剩下的,全是乳燕投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