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一在乡下姥姥家度过了自认为不错的童年,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童年缺了点什么,确实是缺了点什么。
赵一一有一个比她小九个月的表妹陈辰,俩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老人身边,小时候的赵一一总是多了一份恬淡,陈辰倒是从小就要尖,还没少欺负赵一一,赵一一也不在乎。后来赵一一学会了和小辰妹子打架,次次见血。岁月是把杀猪刀,硬生生把一个如是温柔的赵一一改造得这般剽悍。
赵一一的姥爷赵艾民,当过兵,风骨凌厉,但又极温柔。可赵妈和赵一一说“你姥爷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我们小时候没少挨他打,平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和看见他那是连口气都不敢喘!”赵一一一定是这世界上赵老爷子最爱的人了,因为他都没舍得骂过她。
赵老爷子可是一个传奇人物,年青时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愣是娶到了她姥姥。据说姥姥是个大家闺秀,念过私塾识文断字,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从未为吃喝发过愁。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了她姥爷这个一穷二白的混小子。老房子翻新,她姥爷自己设计图纸,当瓦匠,那一座新房就凭空而现。赵一一长大了也没懂小学都没念完的姥爷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姥爷子看人眼光极准,赵一一对此体会颇深。因为凡是和她姥爷打过架,有过过节人都过的都不咋地,无一幸免。
夏天是那么热,赵一一倚在姥爷身边,听姥爷讲白熊香熊的故事。姥爷说了他只给她讲这些故事,要是给陈辰讲那就要讲黑熊和臭熊了,赵一一露出三颗小乳牙,笑靥如花,她用给姥爷捶腿换来的零花钱买冰棍吃,就坐在屋后的院子里吃,那里有姥姥种的菜和五颜六色的花。傍晚还有蛐蛐儿叫。叫声音是那么大,掩盖了所有生活的躁动,只剩下大自然的乐曲。
那一年她念小学四年级。
她的姥爷得了糖尿病那天家里突然来了好多人,亲戚朋友几乎都来全了,她还兴高采烈的和小辈们玩,她还没意识到一个生命即将凋零,老人如同一根烛,烧着亮着,散发着微弱的光,倏尔烛就灭了光也没有了。赵老爷子得病的时候也不忌口,瓜果鱼肉照吃,若不是身体日渐消瘦没人会觉得他得了病。家人劝他注意饮食的时候赵老爷子默不作声,轻端酒杯,啜了一小口,只是眼中闪过一道黯淡深远的光。赵老爷子决定的事没人劝得动。没人知道赵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也许赵一一知道,但是她不会说。
赵老爷子是那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也是,没有人是一样的,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思想左右别人,如果你认准一件事,不触犯法律,不愧于内心那就放手去做,告诉别人请不要以友谊的名义、亲情的名义亦或爱情的名义桎桍自己,如果有人试图阻止些什么,我们只需坚定的说:让一让,你挡住我人生的路了。
我们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点什么。赵老爷子的病情恶化得迅速,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老人走的安详,赵一一哭的几近晕厥,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死亡,第一次如此无助。大地裂开了一道痕,赵一一刚好在裂隙中央,没有人能抓住她不愿抬起的手。
她把脸抵在冰冷的石碑上,就像抵在姥爷温暖的胸膛,她伸出手接住泪,可泪水又在指缝间渗落,她想:“九泉之下您一定要接住这颗颗泪珠,这是外孙女想念您的颗颗真心。”
赵一一的童年结束的那一天,她的姥爷刚好出殡。
她想写一封信,送往天堂
让思念徘徊在字里行间
每个标点娓娓暗藏对你的情意
任凭话语杂乱行文无章
一笔一划都要向你诉说衷肠
你离开的背影斑驳在时光里
缱绻
幽长
等我,我在走向你的路上
红尘一渡、忘川一遭
待到来年花开之时
雁回的路上有一封书信寄往北方
也许千般思虑之后
只留下四个字
等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