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跟爸爸去买书,我买一盒彩笔,一本奥特曼迷宫漫画,还有一袋水粉纸。爸爸看上了老板书桌上一本书,《胡雪岩传》。
书不薄,平装本的《红楼梦》比它厚一点。爸特别兴奋,夹着烟的手抖了抖,把烟头扔到门外。他拿起书,看了一会儿,我在一旁考虑要不要买一个新画板。
爸的眼睛越来越亮,瞳孔的光让人以为他在赌桌上刚刚赢得大把筹码。
“老板,这本书卖吗?”
老板从大堆儿童书包后钻出来,带着冬的寒气说:“自己看的,不卖。”
“那店里还有吗?”
“哈哈,只有一本。”
老板爽朗地笑了笑,不带客气,笑声如秋末冬初干脆的落叶。
“这么好的书。”爸惋惜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卖给你。”
爸没有犹豫,掏了全价。
拿上书,他摸了摸我的头,说:“还有要买的吗。”
来不及考虑了,我直接拿起了最大的画板,然后挑了最新的《阿衰》《豌豆》《乌龙院》。下次多半是我妈带我来书店,她可不乐意我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漫画。
妈曾佩服地对我说:“你爸年轻时,彻夜读书。上夜班回来,身上都是媒窑中的黑渣,就那样,看一夜的书。”
小孩儿很容易相信大人的话,你说他们爱读书,他们爱的人爱读书,他就会相信你的话,努力成为爱读书的人,像爱的人那样。冥冥之中,我也受到了这样的召告。
爸爸身材不算高大,与我有些不便明说的旧怨,但正如我妈说的那样,“你爸是好人。”
当然,最深的记忆是那本《胡雪岩》,封皮泛黄,书角多有折叠,上面还有老板的勾画。爸没有嫌弃。
模模糊糊,懵懵懂懂,我好像对书没有过多的介意,比起周围的爱书者。
当然,只是不会介意一点点,看到所爱之书,如饿兽搜到腥味,有瑕疵的外包如羊肉上的碎毛,不影响食用,就可接受。
之所以想起这件往事,是因为今天在书店看到一位年轻人因为书已开封而放弃购买。
书如人,光鲜靓丽固好,但若深爱,褪掉皮囊,心在、内涵在便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