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艺术品收藏者,美术评论者。
于晓威:作家,画家。
武小:我觉得你的绘画存在许多矛盾,比如,就作品表现力而言,你表达的是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撕裂和冲撞,营造一种陌生化语境和反叛,但是在色彩和线条上,大家似乎又看到你追求内在的协调和平衡?
于晓威:这个我真说不好。我只是凭直觉在做。有很多时候我对画面不满意,但是添上一笔或一块色彩就对了。传统画论喜欢讲的是笔笔有出处,但是现代派绘画尤其是油画却不一定。没有什么规则,生活中有吗?——生活中如果有了,那艺术中何必要有?生活中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求艺术中有?何况,我理解的绘画艺术,就是呈现在纸上或布面上每个人独自的不同的呼吸。有人在刻意数秒地呼吸吗?自由就好。
武小:对于写实主义绘画你怎么看?
于晓威:我喜欢它们,但是你要给我看到后面的灵魂。单纯的写实主义没有意义,艺术没必要做现实的翻版和逐步的教学演绎,光是怎样的,比例是怎样的,透视在哪里,形象在哪里……将艺术搞成解剖学那样的东西,是艺术家的无能。更重要的是,艺术史有一个现象,越是在极权国家,越是写实主义大行其道,因为他们不喜欢有人思考,不喜欢有人做得不一样,甚至不喜欢有人长得不一样。他们需要刻板和便于管理、喜欢那些一目了然的东西,喜欢你的灵魂成为凝固的东西。
武小: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个很有前途的旅德职业画家冯相成的抽象绘画,感觉你和他的气息很相像。
于晓威:我看得很少。因为主业是写作,还要编杂志,还有许多其它事务性工作,还要玩。最重要的,我觉得绘画跟文学还不太一样,从事文学和写作,不多看、不多读书是真不行的。绘画对我而言,还是少看同行的作品为好。即便是美术理论,我也只是做为文学角度介入阅读。
武小:你觉得在艺术里,形式重要吗?
于晓威:不仅重要,而且重要,必须重要。当然我说的形式,跟绘画的工具论没有关系,跟你用画笔还是用沙子、树枝、牛奶来画没有关系,而是指你所呈现的通过色彩、笔触、几何、点面、角度所传达的构图张力和意义有关。这些,无论是康定斯基还是什克洛夫斯基、无论是高更还是毕加索,谈得太多了。一个舞蹈家,怎样用不同形体展示不同情绪和内涵,这就是舞蹈的形式。一个小说家,怎样用不同的语言和结构,表达不同的小说文本和思想,这就是小说的形式。形式本身既是内容的一本分,同时更是一种哲学观和方法论。
武小:真正的绘画远非“图画制作”,也许只有少数人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你觉得呢?
于晓威:传统艺术是让人相信艺术让人每时每刻变得美好,因此不允许有差错。但是生命本身就是变动的艺术,逃逸和差错有时候产生奇迹。马蒂斯说,“准确不等于真实”,但是传统的继承者拘泥的往往是准确。事实也确乎如此,唯有准确的东西才可以和便于继承。但是我要说,你如果跟齐白石身处同一个时代,你模仿他来画,他会气死的。因此在我看来,所谓继承传统,有时候是对艺术产权超过保护限期的貌似合理的抄袭借口。德库宁如果现在还活着,你模仿他那样画一幅试试?他不告你才怪。
武小:绘画一定是各种激情的载体。它们有不可告人的灵魂和去向。你能一句话说清抽象主义绘画和它们的读者吗?
于晓威:生命里那些不喜欢按部就班和重复生活的,就是现代派绘画的拥趸。毕加索说:“重复是与精神法则背道而驰的,它们在本质上是属于逃跑主义。”任何人画家都无法画出整个复杂的世界,他只能抽取自己与这个世界暗合的色调和线条,以局部和狭隘来表达不可知晓的完整。
于晓威绘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