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雨天呢喃,孤独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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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我已经离开了青葱的校园,独自在岛屿上的城市安心生活。而年少的你,扛起行囊去了北国——我不知道你在哪座城市。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漫长过去,我们失去了联系。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并得以欢喜。早晨起来给自己冲一杯咖啡,然后沿着一片海岸去学校上课。晚上抱着电脑看一部电影,在雨的间隙中写下一些零散的文字。有时候过度盯着电脑导致眼睛生涩便站起来远望会儿,推开窗,外面漫不经心地下着细雨,路人打着伞,安静地从街头走过。

躺下后才发现,忘记关窗,听见窗框的摇曳碰撞声,回响在整个房间,显得夜晚空旷寂寥。我抬头看见白炽灯的时候,总是明晃晃地看见那个十七岁的自己,站在月台上,看着你轻轻地挥手。

树影斑驳了旧墙面,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在这座城市终于老了的时候,我们却各奔东西。有人说,这就是成长,参照物就是更改的街道和常走的路。

我和陆知遥都是学习画画的孩子。

那个时候,我们家还不住在一起。我每天要去画室学习画画,画一张素描之后,便偷偷跑去图书馆看书。而陆知遥只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画着,他会在胸前反穿一件校服,为了不弄脏衣服。因此我才对他印象深刻。

老师因我天分还行,而且每次交作业都能按时完成,对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那个时候我可以用“你那么忙我再继续画,你忙得过来吗”来为这种行为争辩,但是我仍然不敢,怕他告诉父母。于是,我能做的便是偷偷找借口跑出去。

出去之后,回不回来就是后话了。一边走还一边安慰自己,有哪个老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交了学费不学这样的事他们巴不得呢。

结果就是因为我时常跑出去,造成了我爸遇见陆知遥,我不知道命运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能够体会得到的便是,命运给了我初次相见,并警告我,其实我只是站在幸福与噩梦的边缘。

那年夏天,我窝在有空调的图书馆,看漫画或是安妮的小说时。我爸巧合般的抵达了画室,发现我不在,便质问画室的老师。而那个时候的陆知遥是老师半价培训费招的学生,少年自尊心强,不想欠着别人,便主动站起来帮老师解围。他撒了一个谎,告诉我爸,说我出去买东西了。

我不知道我爸那天怎么了。反正他做了一件特别反常的事,他抓起十五岁的陆知遥的领子,而少年就像一只防备世界的兽,随时会准备发出反击。那一刻,刀光剑影,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在我继续痴痴地看书时,陆知遥的妈妈赶到了画室,而我爸在看到曾经喜欢的人的时候,他不知道,世界已经在悄悄地变化,以不可逆转的速度。

我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一年后,陆知遥和他妈妈搬进了我们所在的小区。

我们顺利升入高中,他已经不再学习画画;而我的重心全部放在了文学上,我也基本上不去画室了。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画画,觉得那种“模仿”的感觉很死板,也很枯燥。最初报艺术班的时候就是觉得画画很简单,便跟家人说学这个,还信誓旦旦地说成为一个漫画家。而随着成长,我早就忘记了当初的那份信念。在老师万分不舍的眼神里,我终于告别了那段悠闲欢乐的时光,往后的故事,已经是全新的面貌。

我和陆知遥成为别人眼中暧昧的对象,已经是高二了。我们会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河边瞒着家人吃麻辣烫,一起去登山,对着空旷的山野呼喊。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叫我,呢喃。呢喃是我的小名,基本上只有家人才这么叫。我之所以愿意和他相处,愿意成为别人误会的对象,是因为我不想承认我好像患上了一种孤独症,我感觉我不会喜欢别人。

这个情况我谁也没有告诉,偷偷翻了很多教科书,也只是解释说这是青春时期的短暂迷茫,过去后就会好的。于是,我把陆知遥当成药引子,我想,我就要长大了。而陆知遥也会长大的,我总是有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我们会有不一样的未来,我们会分开的。

可是就在我们还没有长大的某个晚上,我妈将我被子扯开,将家里的大灯打开,我整个人都被强烈的灯光照得发蒙,但是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吵架。我想哭但不敢哭,我妈气势汹涌完全不能消停,我只能胆怯地说,妈,我想睡觉了。

可我妈仍然没有停止咆哮,她大叫着说,看看你女儿,你个不要脸的人。我爸就站在旁边不说话,我妈继续大声数落他……我就那样穿着睡衣,抱紧自己的身体,听着我妈一直飚脏话骂我爸爸,期间还夹杂着陆知遥妈妈的名字,然后就慢慢睡着了。

后来小区谣言四起,说我爸和陆知遥妈妈好上了。

放学那天,我传了纸条给陆知遥,说河岸上见。

他来见我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我知道他会来的,所以我等。但是他却说了一句,那句我特别想知道的答案。他说,我之所以对你好,只是想报复你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终于可以说出那张纸条的内容了,我在上面写了:我喜欢你,我想跟你表白,老地方不见不散。我一定会等的。之所以写这张纸条不过是想印证一个事,初中同学告诉我,陆知遥和他朋友说,对我好,只是为了报复我还有我爸爸。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准备扯开虚伪的面具了,我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回家后我问我爸关于陆知遥家的事,我爸说没有什么,让我别瞎想。

可是那天晚上,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翻他们的柜子,当绿色的离婚证映入眼帘,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忽然眼前一暗,好可怕的感觉。那张离婚证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便忽然跑出去了。

我想我终于站在了绝望的边缘。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深秋的雨冻得我哆嗦,但是我仍然没有停止奔跑。我找不到发泄的东西,只好这样折磨自己。不知不觉我跑到了河岸上,这条河据说马上就要修桥了,以后我就可以从这样直接去很远的地方了。可是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呢,如果现在已经修好了,我马上就要跑过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这条河阻止了我继续逃离,我想起《深海里的星星》描写少女程落薰自杀溺水的过程,我还没有勇气这样做,这只是小说里的情节,因为后面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这是主角光环,但是我没有,我生活在一个残忍的世界,我只能折磨自己,只能嚎啕大哭。

但是天空已经替我掉了眼泪。

我想我真的要长大了。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没有哭。

当我趴在那里看着亲人们纷纷围过来,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散开又合拢,合拢又散开,无限死循环,但是我们仍然要继续活下去。我靠着我妈肩膀上,往回走。回家后,我就生病了,吃药打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又休学了半年。

我变得不再活泼,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只是闷头看书。我好像走进了幽静的密室,成天对着自己,质问自己将来怎么办。

后来我说,我要搬去学校住了。爸妈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们终于承认了我好像患上了一种孤独症,也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这个需要时间,你们给她足够的空间吧。于是他们便把我交给了时间,或许只有时间能治愈我。

其实,这个说法是不太准确的,应该是把“我”交给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够救治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年时光迅速过去,我高考考的特别差,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而那个时候他们也和好如初了。终于陆知遥来我家了,那是我们失去联系之后他第一次来我家,我爸妈也没有对他说什么。

我们站在阳台上,我只能到他的胸前,他已经很高了。他说他之所以接近我,只是想让我爸离他妈远一点,毕竟这种混乱的关系任谁都会知难而退。而那个所谓的报复的话,只是看见我爸和他妈妈做了不好的事情之后的冲动之举。

他还说,他报了北方的一所大学,他父母也复合了,他们一家以后会住在一起,还有一点就是,呢喃,我也喜欢过曾经那个俏皮的你,希望你永远要开心。

我笑了笑,天空的云,街道上的树早已换了一副崭新面孔了。

其实,陆知遥不知道,她妈妈之所以脱了我爸的上衣,只是为了给我爸上药。那天晚上我妈发疯般的抓伤了他,而他们只是曾经的同学,虽然曾经爱慕过但是现在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但是在陆知遥看来,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苟且之事。

陆知遥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天,我还是偷偷跑去了火车站送他,但是他不知道。他对着送他的同学们挥手,其实我就站在他挥手的正后方,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但是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父母的事我没有细问,这种结局对于我们一家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了。后来我选择了复读,我爸为了弥补我,终于同意在我高四的时候,去考中央戏剧学院了。

也许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老了。年前他四处奔波,想找认识的熟人带我去北京。我不知道是该说他好呢,还是说他不好呢。总之因为他想拜托熟人,而错过了我的考试时间。

为此,真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是如此苍白无力。那种电影里会出现的画面,竟然有一天会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肃杀的冬日,他从很远的地方走回家。步履蹒跚,路基两边是枯萎的野草,随着风摆动。他一个愁苦的眉目,就像一部描绘英雄的电影——这个曾经雄伟的身躯,终于慢慢萎缩了,走在路上,显得那么矮小。

等他走到我的面前,他说,没有人带我去北京的时候,我笑了一下。

我说,其实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所以不必再去麻烦别人了。然后那句“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就能自己买票去了”,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我不想再在他伤口上撒盐了,不管过去如何,就让我的梦想和这份难忘的痛一起消失吧。

而我或许应该原谅他的,不管如何,我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而我所有的孤独已经慢慢消失了,我也不需要再吃药了,我能够与人交谈,我以后会有更多的朋友和爱人。我要踏上征程,与他们一起慢慢成长。

后来我碾转反侧去了南方读书,之后定居在岛屿上的城市,与父母相处渐好,偶尔想起一些过去的朋友,会觉得曾经在雨天呢喃的我,已经不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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