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都没梦到过我姥爷了,他走了这么些年,每次入梦来都像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偶尔经历什么场景,吃到什么好吃的会想起他,或是温暖的曾和他一起经历的,或是惋惜这是他还没尝过的。
这一次特别想他是因为看了刘毛宁的《外婆的蓝色铁皮柜轮椅》,这本绘本讲了一个男孩幼时藏在心底的秘密。故事几乎和我所经历过的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是我每翻几页就会有被戳中的感觉,看到外婆用粗糙的手帮他擦掉眼泪让他不哭的时候,彻底破防大哭起来。
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所以他童年的时候,外婆岁数已经很大了,常常忘记很多事情,有时候连吃饭都会忘记。所以妈妈每次做完饭,都让我给外婆端去,看着她把饭吃完。
小时候总是贪玩,把饭往小桌上一放,就跑去玩耍了,等到天黑回来,看到饭还是原来的样子,害怕妈妈责备,就偷偷把饭倒掉。
外婆腿脚不好,妈妈找了家具师傅用蓝色铁皮柜给她做了把轮椅,从此她就能缓慢地移动了。外婆把自己最喜欢的梳子、钱还有其他所有东西都放在柜子里。经常帮外婆找梳子的我自然也发现了那卷用手绢包裹的钱。
钱能买来很多东西,比方说我喜欢的焦酥棒,它能当我的武器,一边玩一边吃,还能掰成段儿套在手指上吃。花钱买来零食的快乐有多大,那天我看见外婆坐在铁皮柜上数钱的时候心里的慌张就有多大。
我害怕极了,不敢回家,漫无目的地游荡,做什么也提不起劲。我一直在想,外婆她记得她有多少钱吗?她发现我做的坏事了吗?
天黑了,外面好冷,我想回家了。
到家后妈妈在做饭,我一边在炉火旁帮她添柴,一边想着外婆的事。妈妈把饭做好后,又让我给外婆端去。
我像往常一样把饭放在床边桌子上,这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溜走,我想看着她把饭吃完。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她脸上皱纹好多,牙齿也没剩几颗了。
我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外婆把碗放在桌子上,把我拉到床边,用手抹去我的眼泪。手心里的粗糙的沟壑把我的眼角剜得有些疼。
“不哭,不哭,有外婆在。”
再后来,外婆被大舅接去过年,那年冬天下了很厚的雪,小麦苗被冻伤不少,外婆也没能扛过那个冬天。
外婆去世时已经九十多岁了,按村里的风俗是喜丧,葬礼在舅舅家大办了一场。春天的时候,妈妈把外婆的蓝色铁皮柜轮椅又从大舅家运了回来。
那卷手绢包裹的钱还在里面,木梳也在,就在那个蓝色铁皮柜轮椅中,好像装满了她整个人生。
书里还附带了一张信纸,作者说,“我讲述了我的秘密,希望你也能分享你的秘密,告慰过去,疗愈自己。”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小宝宝好像都挺喜欢老人,因为他们慢吞吞,足够耐心,长大一点就会觉得没意思,有点烦了。可是他们对我们的爱从来没变过。
在我记忆中和姥爷在一起的时间很多,等我慢慢长大,他也不可遏制地逐渐衰老。他总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总是怕我哭。而我总是理所当然的,把最糟糕和最脆弱的一面留给最亲近的人。
每次想到他,都会有满满的温暖和一丝埋藏心底的悔恨,也许当有一天我们能羞怯却又坦然地讲出这些“秘密”,我们就可以带着他们的爱继续勇敢地向前迈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