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楼下抽了第三根烟，然后拨通了敏儿的电话。
“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我开门见山。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我心想：呵呵，不回答就是有咯。
“如果你有男朋友，请不要继续给我幻想。我不想再当别人的备胎。”
“我没有当你是备胎……”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为什么跟我分享你生活中的苦恼事？为什么要对我说ˋ你是最重要的ˊ这种话？”我越说越激动，一口气问了好几个为什么。
一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的敏儿一直保持沉默，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接着，她说：“我有男朋友。”
然后我听见了她抽泣的声音。
2
看敏儿的朋友圈，感觉她是那种万年单身的姑娘，朋友圈从来不会出现别的男生。她努力营造自己是一个不需要男朋友的女汉子：跨年的当晚在家静静地看张嘉佳的书；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利用年假一个人跑去成都旅游……
情人节那天我纠结了很久，名不正言不顺地，到底要不要给敏儿送件礼物。就在我纠结来纠结去的时候，敏儿给我发来微信，吐槽自己一个人跑去宜家买了懒人沙发，一个人背回家的时候还被路人围观的糗事。言语间尽是各种自嘲和冷幽默。
我却笑不出来，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作为一个男生，当你还在犹豫要不要对喜欢的人表达关怀的时候，对方却正在努力习惯一个人吃饭，睡觉，旅游，逛商场和修马桶的生活。
而以上种种，让我误以为她一直保持单身。可是直到最近，我终于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
每次约会的时候，晚上八点钟左右总有人打电话给她，跟查岗一样。敏儿每次都用同一句话把打发对方：“哦，我在吃饭，再见。”通话时间从来不超半分钟，挂了之后继续若无其事跟我吐槽她的奇葩同事。
又或者，约她可以，但坚决不让我擅自到她店里找她，原因是：忙。说真的，她工作的咖啡店即使周末也不会超过三桌客人，员工的日常就是坐在吧台犯困。
思前想后，我决定问个清楚。如果她单身，我就努力追。如果她有男朋友，我就要斩断这种暧昧的关系，我已经厌倦再当任何人的备胎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是我打了那通电话，得知她从去年九月份就隐藏了一个男朋友，甚至她从大学好到现在的闺蜜都不知道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她要隐瞒自己的感情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基本上都是我在说，敏儿没有解释任何东西，以眼泪来沉默应答。
没有回应的对话是进行不下去的，说到最后我越来越颓，落下一句话：“以后不要联系了。我接受不了我喜欢的人有男朋友的同时，还一直跟我暧昧。”然后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心里一阵空虚，因为我内心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解答。她真心喜欢过我吗？她为什么要对身边人隐瞒自己的感情生活？她男朋友知道有我这个“男闺蜜”的存在吗？
还有，她为什么要哭？
3
凌晨两点，微信响了，我“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看，哦，是Maggie——
“你和敏儿怎么回事？”
Maggie是我的好朋友，一个奇女子，也是一位拉拉。在她身上的故事比我的狗血一万倍，但我很佩服她的一点是她在面对任何紧急状况都能保持一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淡定。
前女友在她面前割脉的那会儿，她一把夺过刀，顺手甩了对方一个耳光，包扎完伤口后叫了辆滴滴把人家送回家，再上楼仔细把地上的血迹擦赶紧。整个过程Maggie没说一句话，心跳依旧保持每分钟75下的正常平均值。
总而言之在我心目中她一直很靠谱，我很乐意听取她意见，于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敏儿是怎样的跟你说的？”我试图从Maggie那边打听点不一样的信息。
“说你和她绝交了，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尊重你的决定。”
“别扯淡了，她很清楚为什么。只是她不愿意透露真实想法，跟她不愿意向人透露自己有男朋友一样。”
“据我对敏儿的了解，她不是那种爱到处留情的女生。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但我肯定她很喜欢你喜欢她，一直不捅破是为了无责任享受你的温暖。毕竟，你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
“正因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才有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悲哀。但不管怎样，我已表明态度，绝不回头。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你有什么打算？”
“我决定了，从今以后只为自己而活。多赚钱，多锻炼，多充实自己，争取三十岁之前找个富婆，当tm一回小白脸。”
4
距离上一次和敏儿通话，过去了三个月。期间和我合租了整整一年的室友突然说要离开广州，理由是前女友结婚了，自己对这个城市没有了留恋。而我又刚刚从前公司离职，暂时断了收入。每天在豆瓣发布合租信息，无聊时写些文章维持生活。
偶尔手贱想点开她朋友圈，下一秒马上拿脑袋撞墙，告诉自己不要作死。撞完墙后，还是忍不住会想：
她还是一个人上夜班吗？有人替她把重重的包裹抬上楼吗？她男朋友会领着她，在上下九不显眼的巷子里找到那间卖了几十年凉拌鱼皮的档口吗？
除了患上间歇性的思念病，精神压力过大导致我的胃功能严重退化，前一晚熬夜的话第二天必定吃啥吐啥。钱没赚到，富婆没找到，整个人还消瘦了一圈。唯一能聊以自慰的，也只剩下写作了。
Maggie嘲笑我：“最近看你高产得跟母猪似的，还想不开吧？”
我说：“难过是肯定的。干脆化悲愤为动力，写出来换点钱花。”
的确，各种破事一下子涌进我生活，反倒让我真正做到了不再和敏儿联系。写作也发泄了我一部分情绪，不再怨天尤人。时间久了感觉一个人也挺好，天涯任我游。
“对了，我下个月搬新家，你们都得给我过来。”Maggie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5
一个月后，我在超市选了一瓶百利甜酒，出发之前还特意跟Maggie表明立场：“如果她在，我就走。”
Maggie回复了五个字：“骗你是小狗。”
到了新家，进门的第一眼我就看见了敏儿。
What the f**k.
Maggie若无其事领我坐下，为了表达感激，我给了她一个客气的笑容：“你tm骗我？”
Maggie心领神会，回敬我一句：“汪。”
Maggie和新女友在厨房做饭，我和其他人在客厅。期间我数次避开敏儿的眼光，和旁边的朋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在其他人看来，我和敏儿只不过是许久不见，略显生疏的普通朋友。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她几眼。她画了浅浅的一字眉，之前傻气的齐刘海变成了飘逸的空气刘海。唯一不变的是她的手机壳，和当初她送我的那个是一套的。那天我们通了最后一次电话之后，我便拆出来扔了。
还有许多许多的东西，我都扔了。本以为了无牵挂一身轻，此刻见面全部打回原形。
这时候Maggie拿出一堆酒，冷冷地说：“不干掉，谁也不许走。”然后用牙咬开一瓶，二话不说倒满我面前的杯子。
我对酒精过敏，平常都是看大家喝。我看了Maggie一眼，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起杯子一口闷了下去。苦涩的液体冲进我胃部，催出一个响亮的嗝，眼里也泛出了泪花。
众人为我欢呼，为我鼓掌。我揉了揉眼睛，和小敏的眼神对上，我看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Maggie看热闹不嫌事大，又给我满了一杯，说：“来，敬往事一杯。”
我快急哭了：“别再敬往事一杯酒了，往事都tm吐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众人喝到正high，怂恿我唱歌。Maggie递给我她的吉他，我摸了摸生锈的弦，想起了那首曾经唱哭过某个人的歌，借着浅浅的酒劲，唱了起来：
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我就是剩这么一点点倔
称得上我的优点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随便你今天拼命爱上谁
我都会坦然面对
即使要我跟你再耗个十年，无所谓
……
唱着唱着，双眼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和弦。我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坚持唱完剩下的半首。抬头一看，敏儿已经哭成了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