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座位上抬起头，恰好看到正在上车的他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头皮当下一麻。
“他怎么会上这辆车？”“我们原来是同乡吗？”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问题，“我今天的打扮还得体吗？”“他会不会过来和我一起坐？”“我要答应吗？”……
大脑以从未有过的高速运转着，不停地跳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却不见答案的踪影。“我要疯了……”心里似有几百只蜘蛛在蠢蠢欲动，她一阵慌乱。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眉头。
不能在他面前出糗，一个强烈念头的出现让其它杂念得到了暂时的停歇。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等到他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时，她波澜不惊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方才的仓皇。
他脸上的惊讶神色并不亚于刚才的她，直接隔着两行座位问她，“你也是阳江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放下轻微挥动示意的手，矜持地点了下头，随即低下头装作摆弄自己的背包，暗暗地用余光留意他的举动。
一双脚出现在她侧边的过道上时，她的心差点不受控制地跳出胸腔。
模糊当中听到他询问她，是否可以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她强装镇定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脏一直突突直跳。
她也不是没有出息，见到每一个男生都慌张成这个样子。
02
她幻想过太多次他们再次见面的场景，操场上，翰墨池边，楼梯口转角处，甚至宿舍楼下，偶遇，或者刻意制造的重逢，她都事无巨细地想象过好多遍。
但一年零三个月，同一所学校，他们居然从未碰见过，即使宿舍楼是前后相邻的两幢，仅隔着一条不过六米的校道。
03
他放好东西，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寒暄几句过后，她戴上耳机闭上了眼睛。
很尴尬。
耳机里传来一个清冽的女声，《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她并不喜欢这首歌，只是因为一个热评把它下载了下来，单曲循环过一段时间，歌词她记不住，每次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
你是无意穿堂风，却偏偏引山洪。
遇见他，从此她的心如同崩溃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04
一个月前，在连续想了他几晚之后，她略微显现失眠的倾向，照镜子的时候，下眼睑隐约可以看到淡淡的青黑。
为了自己贫瘠的肉体着想，她一脸苦恼着告知闺蜜他们的故事（如果她和他那几次少得可怜的见面相处也算故事的话），以寻求安慰建议。
闺蜜大笑着打趣她，“他不是美术学院的吗？你可以画一幅画拿去给他评价一番，顺便叫他给点建议，一来二去不就有故事了嘛？”
“或者，你可以在经过他的时候，假装摔倒在他身上啊，他一把接住你，惊呼，‘啊，原来是你’，你红着脸低下头，‘不好意思’，欲诉还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要进行真人示范，戏谑的脸上尽显揶揄之色。
看到闺蜜口若悬河的模样，大有可能把故事进行到底，编成一本长篇小说，她赶紧抛了几个白眼过去，
“我不会画画，假摔也没能做到炉火纯青。”
打断了这场狗血剧情盛宴。
05
想着想着她渐渐感觉到一些困意，眼皮重重地粘在一起。
她有个坏习惯，一旦在车上沉睡过去，头极容易往一边倒，砸到坐在旁边的人，为此她尴尬地道过不少次歉，旁人郁闷的眼神久久挥之不去。
因此一个人坐车的时候，她总是刻意强迫自己，维持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敢熟睡。
可能身体扭来扭去，动作过于频繁影响了旁边睡觉的他，在她无数次骚动之后，他轻轻地拿下了她左边的耳机，低声道：“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没事。”边拍了拍自己的右边肩膀以示她放心。
“嗯？哦。”眼皮再也不受控制，她沉沉地睡了去。
06
车子突然一阵颠簸，她被震得醒了过来，抬起手拉开窗帘，一片刺目的光扫了进来，车窗外依旧是陌生的环境。她低下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还有半个小时抵达学校。
瞄了一眼旁边睡着的他，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帅气，瘦削，坚毅，让人心动。瞥到他下巴周围冒出的青绿色胡渣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难过。
她想了他无数遍，盼了他无数回，那张消瘦的脸由模糊到清晰，再回到模糊，被她压到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不见天日。
决绝的时候她想过和他一刀两断，尽管他们从未发生过什么。一个人想着一个人的滋味太难受，更甚的是，对方从不知情。
07
下车后他们一同往宿舍区走，他脚步比较大，拉着行李走在前面，她若有所思地在后面慢慢地踱着步。
走到篮球场边上的分岔路口，她突然叫停他。
“你有女朋友吗？”隔着两米的距离她的声音还是很清亮，像是注入了极大的一股力量。
“啊？”他没反应过来。
“有的话你很喜欢她吗？她很漂亮吗？要不要考虑做我男朋友？没有的话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一气呵成，不容自己有半点犹豫的机会。
“我没有女朋友。”
他回过了神，咧开嘴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她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脸上一阵发烫，有些不好意思。
“那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她慌忙丢下一句话准备转身离开。
“好。”
“我不需要考虑。”
笑意吟吟。
她头也不敢回地走到宿舍。
08
当晚，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的号码，打电话叫她到操场上去。
秋天的夜晚已有些沉沉的凉意，操场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几对小情侣，她到的时候他刚巧转过身来，笑目如天上璀璨的星星。
记得当初她就是这样子毫无预警地掉进了它的的漩涡，从此越努力往上攀爬，陷得越深。
“你来了。”低沉的嗓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喉咙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嗯”，她低着头，怯怯地，像一只褪去了满身刺的刺猬。白天的那番话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徐徐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牵起她的一只手，缓缓开口：“做我女朋友吧。”
她心下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深邃的眼睛。
他平时不羁的脸上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眼底一片汪洋大海，涌动着不知名的情愫。
“白天听到你的话，我很意外，”他接着开口，“一直以为你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一度有些失落。”眼神黯淡了一些，但随即闪现出更为强烈夺人的光芒。
“你不会知道我回到宿舍之后一个人傻笑了多久才平静下来。”他难以掩饰眼底的笑意。
“所以现在把迟到的话补上。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我不知道你有几分喜欢我，但是我要求不高，二分足矣，剩下的九十八分由我来填满。请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的心上有个玻璃状的东西破裂开来，碎成一朵花的模样。
她望进他的眼底深渊处，“好。一起。”
差点要错过。
他的脸不断在她眼前放大，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微黄的灯光映衬下，他们能够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各自的脸。
24岁，想和你把谈恋爱该做的事都做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