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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外地摔了一跤。
村上的人搀扶着她往家里赶的时候,闹哄哄的一阵又一阵声音,充斥在楼下。
那时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她木然地躺在床边,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年代久远而生出裂缝的天花板。事情严重到无法预料的地步。
不知道摔到了哪里,但大概是有一段时间得长久地扎根在床上了。
垂头丧气的她,躺在床上低声呻吟着身体上的疼痛,像个即将要进行回收的机器。
我很少提笔写她,笔触跟不上复杂变化的感受。
上一次写她,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因为身处的环境开放且平和,心里也生不出多余的烦杂。
随意写下的一篇,可能仅仅是她人生长河的一小段溪流,是我了解到的其中一面。她天生就是一个绝佳的演讲者,尤其是对自己的经历更是能讲到潸然泪下的程度。她年轻力壮的时候,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同我讲述她的人生。
如何在饥寒交迫的年代被父母贱“卖”于人,如何成为一个八岁就嫁给陌生男人的童养媳,如何艰辛苦命地将六个儿女抚养成人,如何看到时代在慢慢发展然后又渐渐地将宛如她一样的老人抛弃…..
她像个被装进瓶子的蚂蚁,被装进了一个宣告着悲惨的世界。
她力图将人生讲述得像张贴在墙上一张吸附了灰尘和污垢的纸张,让倾听的人对这张纸一览无余。
我就在这些一遍遍的讲述中,透过话语复习了她的人生。从青稚少女的早晨走进中年少妇的烈日,最后悄无声息地走入暮年耄耋的黄昏。
我很难表达我对她的情感,在我年幼的留守时光里,她是我唯一可依靠的大人。有过同情、怜爱、心疼,但也挣扎出一些埋怨和委屈。
念初中的时候,周末放假常常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地从等候乡村公共汽车的路口开始,一路走上几个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家。她知道的,但是她不能理解。
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手执一根细长的竹鞭,在村口等着我。
见到我的那一刻,一边指责我回家太晚,一边用手上那根竹鞭抽向我。
这是她对我的责任,一种想抛弃但又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因为责任,她的人生更加陈旧,所以她讨厌责任。我很难表达我对她的情感,在我年幼的留守时光里,她是我唯一可依靠的大人。有过同情、怜爱、心疼,但也挣扎出一些埋怨和委屈。
念初中的时候,周末放假常常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地从等候乡村公共汽车的路口开始,一路走上几个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家。她知道的,但是她不能理解。
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手执一根细长的竹鞭,在村口等着我。
见到我的那一刻,一边指责我回家太晚,一边用手上那根竹鞭抽向我。
这是她对我的责任,一种想抛弃但又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因为责任,她的人生更加陈旧,所以她讨厌责任。
我在最叛逆的年纪里成为了连家都不想回去的人。我不想,是因为把我当成宝贝的人不在家。
有过长长的一段时间,我渐渐地疏远她。
以前她总跟我说那个老头在世的时候重男轻女,偏爱自己的孙子而忽略了我。可我觉得她也一样。
对一个女孩的责任是强加给她的义务,若是对于男孩,她天生附带这种抚养天赋。在她那里,我一样得不到太多的偏爱,没有同等的尊重和理解。
我试着说服自己,也许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的愚昧,也会看到眼前这个女孩闪亮的一面。
她的户口本文化的那一栏,赫然写着:文盲。所以我更加能理解她一直在被那些封建思想所禁锢和束缚着。
她的生活是一开始就烂掉的,日子长出厚厚的霉点,一点一点地腐蚀掉其中暗藏的生意。
银丝般的头发宛如杂草,在她的头顶上茂盛地疯长,那儿显示了她一生的荒凉和寡淡。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同她怄气和发生争执。
俨然一个终日得不到阳光照拂的人产生强烈的抗议。
最严重的时候,我大声地同她争辩,撕心裂肺地为得到那一点点尊重和理解而呐喊。她只会在我面前流泪,仿佛我捏碎了她。
她以一幅碎掉的姿态关上门,在屋子里哽咽,悲伤在她那间黑压压的小屋里弥漫,白天远比黑夜更让人难熬。
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做错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同她怄气和发生争执。
俨然一个终日得不到阳光照拂的人产生强烈的抗议。
最严重的时候,我大声地同她争辩,撕心裂肺地为得到那一点点尊重和理解而呐喊。她只会在我面前流泪,仿佛我捏碎了她。
她以一幅碎掉的姿态关上门,在屋子里哽咽,悲伤在她那间黑压压的小屋里弥漫,白天远比黑夜更让人难熬。
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做错了。
我对她也有责任,一种不能反抗和逃避的责任。
她总是能踩在我柔软的心上,告诉我应该学会理解和怜爱。
她躺在床上半侧着吃东西的时候,她的儿子从家门口走过大摇大摆不闻不问的时候,她呻吟着流下眼泪的时候……这些时候,她是需要我的。
我很难充耳不闻地逃走,只能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而感到悲哀。
那些埋怨和自我拉扯经过长途跋涉,在此刻又变成了同情和心疼。
一生卖力地浇灌一棵棵树木,其实到头来只得到满园长满蛀虫的枯木。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卖力?
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为什么不看看旁边拼命破土的野草?
日子真好,晴空万里。
春天来了,野草也会长成一片碧绿的草原。只有她还在寒冬里,迟迟走不进这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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