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块,二十一年前我读师范时的学费,父母为了这八百块倾尽家中所有;八百块,十二年前我一个月的工资,小教一级,一个月不吃不喝最后的收入;八百块,年前我的一件羽绒服,和朋友逛街,遇见那件前青色的羽绒服,一见钟情,收入囊中;八百块,就在昨天,给了我刺痛般的的感觉,那是母亲一剂中药的价钱,母亲眼神中的不舍,嘴里的嘟哝,心里的念念不忘,都让我重拾八百块的价值。
三个月前,母亲开始觉得左侧脸部有麻木的感觉,每次麻木时总觉得脸上仿佛有蚂蚁从皮肤里钻出,奇痒无比,伴随着血压升高。母亲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自认为看惯了生死,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吓坏了父亲,告诉了我们兄妹几个。我们也开始着急,三番五次的催促母亲治病,结果治了几个地方,效果都不太明显。母亲一则心疼钱,一则对医生产生了怀疑,坚决不再医治。
前几天,听姐说,白道口有一位老中医,专治面部神经,有着自己的祖传秘方,想劝母亲前往医治,母亲一再拒绝,最后敌不过我们几个的轮番劝说,于是答应治疗最后一次,我和父亲陪她前去医治。经过老中医的望闻问切,贴膏药,抓中药,终于挨到了最后环节——付钱,母亲竟然告诉中医,她和父亲无儿无女,这次看病也是求着别人(这个别人是我呗)和她一起来的,并且给我使眼色让我出去。我太了解母亲了,一个从祖国五十年代过来的人,对生活对钱有着自己的理解和使用方法。我不理她,等着医生算完账结账。父亲则把我推开,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钱来,我深知父亲的执拗,不再言语。“八百块。”医生对母亲的说辞无动于衷,面无表情言语冷淡地报出了那一大兜药草的价格。父亲把钱数给医生,母亲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心疼她的钱了,心里肯定在骂医生的药贵。
回去的路上,母亲一直在小声地嘟哝:“这下,你们爷几个都好受了吧,我说大不了500块,看看就看看吧,谁知道他要了那么多啊!”“我几个月也挣不了那么多啊,往后我就不吃饭了,要把这八百块省出来。”我和父亲笑她,父亲安慰母亲说,“你抚养孩子干什么?谁让你去挣钱了?如果不挣钱就不生病了?就不治病了?原来挣钱就是防老的,养孩子也是防老的。”可母亲依然是一脸的愁容,我想到了自己,我不敢告诉她,自己买一件衣服要八百块,自己做一次头发要三百块,自己买一次护肤品要五百块,和朋友吃一顿饭要二百块,她会骂死我的。
想起了那句触动心灵的话,“最该富养的不是女儿,不是儿子,而是父母。”可是,我又为父母做了多少呢?一句“我们好好的,别担心”迷惑了我多少次回家的脚步啊!
快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我提议吃过晚饭再回家,母亲却又一次说出让我们啼笑皆非的话来:“我不吃了,你们别管我,我要把八百块省出来。”父亲不仅哑然失笑,我则去饭店点了几个菜,给母亲要了她喜欢吃的清淡素面条。一边吃,母亲又开始数落我:“吃一碗饭就行了,怎么还要菜啊?你都是花钱花惯了。”我照样答应着她,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她知道拗不过我,就不再说什么。
无奈时间太短,又到了返校的时候,我怕父亲熬不好汤药,一边又一遍地嘱咐他,怎么泡,药和水的比例是多大,熬多长时间,不要忘了放生姜。母亲看我不放心,把我推到门外:“走吧,走吧!那么贵的药,再苦我也得吃完,八百块呢都,我不会扔了,放心走吧!”看看,又回到这八百块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