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雅恬
01
你习惯性的摸出手机，刷了刷五分钟前才刷过的朋友圈，奢望着刚好有人发出新的内容以打破沉寂——这能使你反复刷朋友圈的行为显得不那么空虚和寂寞。
恰好，你一朋友更新了些照片，九宫格占得是满满当当。从小图就不难看出这些照片是被精心修饰过的——角度选择的定是巨大的城市里最美的那一小部分，品位一定得不俗。拍高楼要略过垃圾堆，拍湖面要映出月光熠熠生辉，拍摊开的书一定要翻到最能代表他知识分子地位的那一面，顺便要无意露出旁边杯子上星巴克的Logo。
是的，就连亮度和对比度也得来回调试好几遍，再选个最合适的滤镜，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滤镜，那样不真实。当然了，最关键的是照片里露出了脸或身材的地方，那一定得是高出自身真实条件许多的，不然不如不发。
这朋友很体贴周到，生怕我们这些小土鳖从照片里看不出那是在哪而自惭形秽，索性为我们直接定了个位——左下角的蓝色小字直白地告诉我们，这是个比较热门的旅游城市。
朋友这条朋友圈得是顶配了吧，旅行的感悟配上九张风格各异的精致照片，连定位都抛给你看了。
可你却无话可说，甚至连大图都懒得点开。因为朋友圈里类似这样的“顶配”，实在太多了。就好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告诉了你螃蟹的肉是如何鲜甜可口，让人流连忘返，你听得也是津津有味，不断追问和探寻。但当你听过第一百个人跟你形容了螃蟹的味道后，你还能保持最初的好奇和耐心专心倾听第一百零一人的诉说吗？
但没事，其实你什么也不用说，他有他的模式，你也有你的套路——点个赞就好了嘛。只花费了0.5秒，你轻车熟路的留下你来过的痕迹，这已经是你今天献出的第二十一个赞。
你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满意，对方也是。一来，你不用挖空心思地想怎么留言比较合适，二来，朋友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至少你看过后留下了些什么而不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因此点赞这件事简直是21世纪互联网文化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处于评论和不理睬之间的灰色地带，就好像你偷摸着去领导办公室递了红包，然后不费什么努力就升了职——这事儿让人与人的互动变得简单太多了。
不过这样说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02
早些时候不是这样的。
五六年前微博刚火起来的时候，只有转发和评论的功能。那个时候你看到喜欢的人发了条微博，是不能羞赧着不作声的点个赞就走的。这是一个与他亲密接触的机会啊，你不想当没看到似的滑过：要么，你觉得他说的观点正和你心，你举重若轻地以“转发微博”四个字就轻飘飘把他微博转到你的主页来，窃喜着这一举动像是连同他也被你收入囊中一般。要么呢，你费劲心思打了又删删了又加的，想在他微博下留些只言片语以得到他的瞩目。
事后也很煎熬的。你转了微博吧，会期待他会不会过来跟你说上些什么。你留了言吧，定是守在手机前眼巴巴地期待他回复的。
他不回复那就很尴尬了。你的心思像雨天晒大米一样铺开在众人面前，淋得透湿，好生可怜。
但现在，微博也能点赞了，谁还傻乎乎的把留言晾在心上人的每条微博底下啊。为了怕好事者看出你对他格外的喋喋不休，也为了规避他不回你留言的尴尬局面，又怕什么都不做他看不出你那份爱慕心思——点个赞就好了嘛。
可或许这一来二去的扭捏心情，你脑中百转千回的该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他生命里的特别，这些才是暗恋里最美好的部分。区区一个赞，实在看不出你和竞争对手的差距，太无趣了。
03
在微博，是可以看到你点赞过的痕迹的。所以我很少在那儿点赞，但凡赞过的那些，绝对都是内心深处真被打动了的。
有时候发条微博，被人赞了，我还会变里变态地去人微博里看看他的点赞总数——超过200条的，基本属于不走心的赞，就是那种连新闻联播里慷慨激昂地说着中国大法好也要点个赞的那种不走心。200条以下的呢，我就会感动好一会儿，啊，想必他是真的非常认同我吧。
朋友圈就不同了。你自己都不记得你一天要点多少个赞：老同学秀恩爱，赞个吧。老同学结婚了，赞个吧。老同学晒小孩儿，赞个吧。陈奕迅来武汉开演唱会，这下好，你得一麻溜地从头赞到尾。更不谈那种更新日常吃喝拉撒睡的照片了，女同学有时候很奇怪，通常一个圈子里的某一位发了张自拍，只要有相熟的人赞了她，剩下的人都会蜂拥而至地过去赞一下。
早先我是不喜欢这样的，觉得既然赞了一定得是真心实意，本来这个社会上的人就够爱做表面功夫了，没必要连点赞这种事也要随大流。但后来总觉得大家都赞了，自己不赞会显得不礼貌或者不合群，这也不是我的初衷。久而久之的，就养成了敷衍着随便赞赞的习惯。
但当事者真的那么需要被赞吗？
我和小武去厦门旅游那会儿，常常更新些照片。过会儿再一刷朋友圈，就能看到十几条新消息，老兴奋了。结果一点进去，妈的全是赞。那种感觉，怎么说，我就好像憋了一肚子的旅游体会却没处炫耀一样，只好拉着她抱怨：“怎么尽是赞啊，都不知道留个言吗。”然后她也一脸感同身受地望着我：“就是就是，我这边也是”。
后来不是流行“点赞之交”这个词吗，一想到在这个人与人的交流变得如此简单的21世纪，我们居然要靠点赞来维持彼此交情，太好笑了吧。前几天还看到某文章里说，一女孩要找她老同学帮忙，加了微信就是连点大几十天的赞，最后人家拒绝了帮她忙，她居然还向外界抱怨着说，“真是白跟她点赞了”。
你老实讲，跟愿意花费时间为你留言的人相比，点赞的那些人你真记得清楚吗。既然不记得，其实没必要再相互敷衍的，人总是自以为的把自己看的特别重要。我考研那会，基本小半年没用过微信，结果完事后地球还是一样转，大家也还是一样爱我。没人会气呼呼的冲到我面前，对我说：“费雅恬你个王八蛋，居然半年都不赞我，绝交吧！”
社交是这样的——泾渭分明最好了，不要总是模棱两可的，奢望着只用大几十个赞就能让你们成为至亲。要真想了解和认识一个人，还是得多做些实质性的互动。讲道理，你跟我手打一个“赞”，都比那个虚无的小爱心让我舒服得多，往实际了说，至少也给我一个回“爱你”的机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