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走在乡间,绿意盎然。映入眼帘的,除了满坡绿油油的庄稼,在沟边和地头,还会发现有数不清的野草,有的叫得上名字的,也有的叫不上名字。
小的时候,像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对野草有种非常特殊的感情。放学后去坡里打猪草,割兔食,我们与那些熟稔的野草有过太多的亲密接触的机会。最可爱的是,那些野草与我们一样,也有乡间的乳名。像草菇蹲、野芹菜、野茄子、蛤蟆皮、狗尾巴草……有些野草,在我们渐渐长大的过程中知道了它们的学名,而有的,就一直还这样亲切着叫着它们的乳名。
河坝上,沟崖上,最常见的是茅草。茅草的生命力极强,它有长长的地下茎,蔓延很广,相互纠缠成网成片。叶基生有稀疏的长毛,叶子披针形。种子有白色长毛,能随风飞扬。茅根呈长细条形,像竹节。四月份,茅草的地下茎就会发出新芽。我们把这这芽叫做“扎银”(乡音)。扎银嫩嫩的,尖尖的,藏在叶间的那部分白白的,梢尖上又透着红色,只看一眼,就让人喜欢。这时,我们就会去把这刚发出的扎银拔出来,剥去外面包着的一层叶当美味来吃。吃进嘴里软软的,嫩嫩的,甜滋滋。汁水润过舌尖,再润过口腔,润过肠胃,我们的味蕾,在茅草甜丝丝的滋味里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愉悦。这于我们,真可谓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福分呀,因此我们格外珍惜。每个伙伴们开始拔第一根扎银时,都会许下这样的诺言:“扎银扎银,今年吃你,明年还你。”
是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爱这些野草,我们期待明年与茅草的约会。
还有一种野果叫“姑娘”,植株上密生着短柔毛,茎上有很多分枝,叶互生,卵形至卵状心形。开淡黄色的花,花冠像钟状。浆果球形,绿色,直径约1—2cm,外包以膨大的绿色宿萼;宿萼卵形或阔卵形。到秋季,“姑娘”的宿萼干燥后,果实也就变成橙红色成熟了。这种野果吃起来甜中带酸,并夹杂有淡淡的苦味。
记得有一次我与邻居家一男孩同地发现了一棵“姑娘”,我跑过去,想摘下来吃。他却抢先一步,说:“别抢,这是我的媳妇。”他非常小心地趴在地上,轻轻地摘下几个成熟的“姑娘”,一边摘一边说:“你媳妇,我媳妇,背回家,住房子”。说完,他才把摘下来的“姑娘”分给我两个吃。当时他那种情态,现在想起来都让我忍俊不禁。
现在在菜市场、水果摊和超市里的菜架上,也会看到“姑娘”在出售。才知,我一直以为的“姑娘”,原来是写作“菇娘”的。看着那些包着黄皮的菇娘,轻轻摘去黄皮,送入嘴里,滋味依旧是甜的,但却少了一份儿时的新鲜与亲切。只觉得,它们是我变得陌生了的旧友。
路旁,还常见一种到现在我都叫不上名字的野草,我们叫它“红公鸡绿母鸡”。这种草绿叶,红茎。叶片小小的,茎也细细的。贴在地面上生长。掐一段茎下来,圈一个圈,在这个圈里滴上点水或吐上点唾液,然后再向它发出邀请:“红公鸡,绿母鸡,你变变,我看看。”圈圈里就会出现斑斓的色彩,不断变换着,特别好看。
现在,偶尔在学校的草地上也会发现它们的身影,我有时童心大发,会采下一段来,依旧如小时候那样,让它变化着,但我的学生们去不解:这有什么好玩的?是呀,如他们而言,这只是一株野草罢了,他们哪懂得我们那时对这些野草的感情呢?
现在,我远离了那片土地熟悉的土地,也疏远了那些熟悉的野草,可我,仍深深地记起那些野草的模样,深深地记起那些与野草约会的日子。儿时,我们与大自然最亲密。那段日子,我们与野草一起,享受着清新的风,做着美丽的梦。至今,这梦依旧飞来我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