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仔熟熟的睡着了,黑黝黝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时不时鼻子还抽泣一下,伴随着长长的喘息声。
亲了他一口,娟子就麻利地收拾着刚吃完饭的残局,满桌满地的米粒和菜,为了让他尽早学会自己吃饭,娟子从不嫌麻烦和脏乱。一遍一遍的教,饭菜也是一遍一遍的热。
刚才的一巴掌,让娟子自己都没想到,会下得去手。边拖地边流泪,她知道亏欠小蛋仔的太多,其实他就只是想要买一个心仪的奥特曼。要在平时,或许早已经答应了,若不是下午的那一通电话,娟子的心情也不会那么糟。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条疤痕还那么刺眼清晰,每次一触及,她都免不了皱皱眉头,再转眼望望小蛋仔,又很快舒展开了。三年了,在知道有了蛋仔存在的那天起,她就做好决定,不顾周遭的反对,要把他生下来好好抚养。是的,妈妈让她把孩子做掉,她哭着喊着下跪求着,说再苦再累,哪怕要饭都要带着孩子一起。妈妈实在气不过,唉声叹气地走了,临走丢下了一万块钱,要她以后看自己造化了。每每想到这些,娟子的泪水就不由的划过两颊,她想妈妈,可她迈不出回家的脚步。
电话那头的人隐约对她说着,在什么医院,只是她头一懵,没听太清。那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换过手机号码,就是希望还能听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声音,等了那么久,却是别人通知他住进医院的消息。
灶台烧的水开了,响声把娟子从下午的思绪中拉回来,小蛋仔也被吵的翻了一个身,小嘴还吧唧吧唧了几口。屋子太小了,一点声响都能被吵到。
去?还是不去?盼望了那么久,虽然不是期待的画面,但哪怕去骂他一句,或偷偷看一眼。娟子从衣柜中拿出那件薄荷色的连衣裙,用手仔细的摸了摸,很久没有穿过,已经被压的起皱了。放在身前对着镜子照了照,衣服还是崭新,只穿过两次。一次是约会时是去栈桥边上,他夸这颜色衬的她特别美丽,另一次就是她准备告诉他好消息时,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出现。从此,这件裙子连同那个男人,一直被压在了箱底。也就是那天夜里,她用烟头将自己的手腕烫了整整齐齐的五个伤疤,就像排列好的梅花图案,出奇的美。
一整夜。她并未熟睡,一会给不停踢被子的小蛋仔盖肚子,一会用凉毛巾擦擦身上的汗。虽然已经立秋了,但阵阵暑气并未消散。
“妈妈,我要尿尿。”小蛋仔稚气的声音吵醒了才睡不久的娟子,熟练的抱着去了卫生间。回来,小蛋仔搂着妈妈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娟子带着小蛋仔,吃好了饭,打扮干净的出门了。她来到了昨天电话里告诉她的那个医院,找到了那个病房,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终于推开了门。他戴着帽子,盖着被子,看见他们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就嘴角微微上扬,看的出来,他又高兴,又惊喜。一时竟说不出话。
“叫叔叔好。”妈妈提醒小蛋仔,
“叔叔好。”蛋仔奶声奶气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我两岁了,我叫甄”蛋仔刚把姓说出来,就被娟子抢过来了,“他叫宋曦一。”
“甄鹏辉,换药了。”护士一边说,一边推着装着药品的小车进来了。
门开的瞬间,阳光斜射进来,洒在娟子的脸上,跟着一阵风,娟子的裙摆被吹的轻扬了一下。
她瞥头望着窗外,从窗户上仿佛看到的又是三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