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热衷回忆。有人说是对未来迷茫,对现实憎恶,对回不去的昨天茫然叹息的窘境下,还有一种情况,如鲁迅先生《朝花夕拾》般的心境。而我,仅仅只是想念,不管你信不信。
林是我的好友,我们两家属于临村,应该说是老友。我们俩十年同班同学,从幼稚园到初中毕业,毕业后有幸考到同一所高中,算起来,在她24岁的所有年月里,我们相识已有整整18年。我想我是幸运的,即使我们以后的人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相交,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八年?
幼年的记忆像天上的星星,总是散漫杂乱的。印象中,林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家碧玉。从不大声说话,那时候流行课后跳皮筋,吃子(用手在地上抓小石头,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游戏可玩,那时的我们全然不顾手脏,玩得不亦乐乎),跳绳,林一开始不大愿意和我们玩,或许是因为我们比较吵,小孩子嘛,总是叽叽喳喳的,三五个一群,清脆的声音不赖于树丫上快活的鸟声。和林一个院子的还有两个同学,一个是兰,一个芳,我们倒是经常一起跳皮筋,我发现,林总是倚在教室旁的那根石柱,穿着她那淑女装的长裙,静静地看。
那时的我,是没有自己的裙子的,唯一一次穿裙子,是去参加一次普通的跳舞比赛,连凉鞋都是借的。所以,我看到林那抢眼的长裙,眼神中全是敬意与羡慕。在我看来,这种渴望,或许和林看我们跳皮筋时的渴望是一样的,所以,我鼓起勇气,拉她一起玩,她总算是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了。虽然后来,林不大喜欢穿她漂亮的连衣裙来学校了,玩过跳皮筋的孩子都知道,穿裙子是不大适合的。现在回想,我当时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以至于整个中学,我都没见她穿过一次裙子。
初中那会,林还是保持一贯的安静,豆蔻年华,林的安静衬托我们的喧闹。已过中旬的班主任有一天情不自禁地说:“要是都像林那样,世界就和谐了。”这样褒奖的话,不是对我说的,但同时我又是惊喜的,所谓的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放眼望去,全班与林走得最近的,一个是旭(林的哥哥),另一个自然就是我,我以为,假以时日,我也会变成安安分分的人,像林一样。渐渐地我发现,少女时的安静是可惊的,因为林的成绩越发出众了,我那时是有东施效颦的意思,总是装着爱看书(其实,那时我除了看文学书,其他就勉勉强强),有时候,还会向林讨教那些所谓的附加题。在我的印象,附加题是极难的,就算是很有规律可循,我的思维也只能做出两步,最后的就敲破脑袋瓜子都算不出,要不就算不对。除了一起学习,还有就是晚上自习,下课后,我们总是三五个一群,邀伴回家,林的路程比我要远。记得有一次,我在快要到家的时候,见到一个流浪的男子在邻家的走廊上睡觉,而此路口,正是我与同伴“分道扬镳”的时候,我提心吊胆地往家跑,只听见夏夜的凉风在我耳边飒飒作响。后来我就跟林说,能不能让他们村那拨同学和我们一起走,第二天晚上,林就带着一拨人转弯途径我家门口回他们村,我们八九个同学一起走,说说笑笑,哪还管路边有啥流浪汉。初中毕业时,我跟林说我要考三中,林说她也想考三中,后来我分数不够,林的分数倒是远远超出了,不过,我们俩最终还是都选择了二中。
高中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成长过程。日子总是匆匆忙忙的,林在重点班,我在普通班,彼此见面的机会总是很少,不过每年我过生日,林总是记得,还会给我送来一份小礼物,有时是漂亮的相框,有时是正版的文学书籍。要知道,那时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每月我攒下来的零花钱只够买一本地摊书,像《红楼梦》、《古文观止》这类书都是地摊上买的,所以说,正版书籍对于热爱看书的我来说,魅力是有多大。只是,我认为我是不对的,因为我从没有记清楚林的生日。彼此见面的机会虽少,但是每个月放假回家,我们几个会一起在门口等等,尽量一起搭车。那时林,还有娟,我们仨在车上,凡是有座位,林和娟子总是要让给我,考虑到我晕车的缘故。整整三年,只要是和林或是娟一起回家也好,出去玩也好,我总是被照顾的那个。其实,我是比她们俩虚长一岁,但这种依赖却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现在,我总是无理由地想要去依赖身边的人,所以经常搭错车,走错路。
高中毕业后,我和娟读了一个普通的专科,林择选择复读,考上了理想的学校。虽然后来,我和娟通过不同的途径拿到了本科文凭,但终究是隔林相差甚远了,最近联系上了林,她说她要继续读研。有人说,你最好的朋友,其实是你的敌人,林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吗?朋友的概念是不分时间与地点的,我要回答:当然是。难道她也是我的敌人?这真真是不得而知了。(文章记于2013年7月29日)
(后记:2012年四月在湖南师大考试,我在长沙约见了娟;2013年六月,我在深圳约见了林。时光真是可怕的东西,但愿我们是永远的小伙伴,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勉强把三年前的文章搬出来,只是在纪念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和那些弥足珍贵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