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终身(武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大侠杨过这几日心情颇为不爽,龙儿不辞而别已近十年,浪迹江湖只为见佳人芳踪,奈何天涯海角生死不知。

这一日又到终南山前,看着荒弃的古墓想起当年的甜蜜,忍不住潸然泪下。打发雕儿自去觅食,拿出身边的酒囊喝个烂醉。

梦里故人依稀,恍惚看见姑姑白衣胜雪,对着他未语先笑。迷迷糊糊他伸出手去,想拥佳人在怀奈何独臂难支。

“姑姑,姑姑,你怎么这么狠心?断肠崖一别已经十余年,难道,难道你还不能原谅过儿吗?姑姑,你别走,你别走。”

一代大侠哭得肝肠寸断,且说那女子方二八,生的是杏眼桃腮,面如满月,除了一身白衣哪里有半点似小龙女。

女子姓木名陶棉,乃是大理望族,到她祖父,家里被段氏设计陷害竟灭了全族。好在抄家杀头之日,她正在去往外祖家探亲的路上,家里忠仆报信说外祖家也去不得,那段氏要斩草除根,只怕外祖陶氏也已是在劫难逃。

慌乱中奶娘和忠仆木伯带她逃到终南山下,想着此处乃是全真教禁地,想那段氏定不敢造次,也好保住主人家的一点香火。

转眼过去七年,靠着奶娘给人洗衣帮厨,木伯租了全真教几亩薄地,也把她娇生惯养的养大了。家里但凡有一口米粥必是留给木陶棉,二老吃糠咽菜也不敢亏待了自家小姐。只是,二老说大仇未报,小姐绝不能婚嫁,就连衣服也全是纯白,只当给一家三百多口戴孝。

穷文富武,两个老人能养大木陶棉已是不易,还哪里能教她习武,可怜木家传世枪法,到了她这里居然就绝了传承。

今日正是合家赴难的忌日,不知父母埋骨何处,想着此处有一处古墓,便来拜祭。木小姐心思单纯,只觉得死了多年的必是老鬼,在地下也定然挣下不少家业,来此处求一求古墓里的老鬼,求他能在地下照看祖父,父母还有刚满周岁就被斩杀的幼弟。

拜祭时想着家门不幸,木陶棉哭得肝肠寸断,本就年小体弱,哭了一场居然在墓前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深夜,怕奶娘木伯担忧,急急往家赶去,不曾想踢到一个醉汉。

那醉汉似鸽子一般,嘴里不停地“咕咕咕咕”木陶棉看得稀奇居然忘了害怕。借着朦胧的月色,木陶棉小心打量着醉汉,只一眼一颗芳心跳得难以自制,只见那人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微闭,只是脸色苍白,颇显憔悴。再一瞧见他居然没了右臂,一颗心肠顿时软得如奶娘蒸的乳酪。

见他迷醉中伸出唯一的左手,木陶棉一时不忍,伸出纤纤玉手想将他搀扶起来。谁曾想那手刚一碰到自己就似有无穷的力量,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没头没脑的亲了起来。

木陶棉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些,初时惊恐继而害羞,不一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被他这压抑十几年的醉吻吻得迷失了自己。

明明很是陶醉,却似乎隐隐察觉到那人亲吻的不是自己,莫名心酸,一股眼泪流了下来,顺着满月般的面庞流到杨过嘴里。

泪水温热却苦涩,杨过似服了解药,瞬间清醒。他唰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剑抵在木陶棉颈间,呵问:“何方宵小,敢算计于我!”木陶棉又惊又怕又悔又恨,眼泪不要银子似得往下流,哭着哭着还打起了嗝。

杨过看她年纪尚小,且半点武功也无,放下心来,收好宝剑,却见她唇似点朱,立时想起了梦里的荒唐。

一生磊落,虽是无意却也的确唐突了小姑娘,上前赔罪,木陶棉只是哭,半点也不搭理他。

木陶棉不是怪他拿剑指着她,只恨自己一颗芳心竟只为这一面之缘就丢个干干净净,可恨这人却一副认错了人的模样。

想起奶娘的教诲木家的家风,木陶棉更觉得生无可恋,却不知该怎样去死,只知道一味地哭,恨不得把自己哭死在这里。

杨过一生所遇风险各有传奇,却从没见过如此能哭的女子,自己唐突在前,也不能丢下她不管,只能在旁静坐,等她哭够了再好好说话。

却不想这是个泪包,哭了快有一个时辰,却没有一点收声的打算。焦躁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举着火把寻了过来,听见姑娘的哭声更是跌跌绊绊,只恨不能立时到了跟前。

一看自家小姐发鬓凌乱满脸泪水,再看杨过身佩长剑身高体阔,只当自家小姐遇到了强人,不顾命的冲了上来,拿着火把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杨过早知老妇不会武功,只是寻常村妇,自然不能拿手段对付她,躲闪间居然被火把烧了衣角撩了头发。神雕大侠何曾这样狼狈过,可自己理亏在先也只能受了。

木陶棉终于不哭,拦着奶娘说:“奶娘,我无妨,你莫要打他,我只是,我只是摔痛了罢了。”奶娘看她双唇红肿,哪里肯信,发疯似的往上扑,嘴里喊着:“你个强人,敢害我家小姐,我老婆子和你拼了这条老命。”

阻拦不下,木陶棉只能兵出奇招,喊道:“奶娘住手,我和他两情相悦,你莫要伤了他。”一时杨过和奶娘都愣在了当场。

木小姐替自己解围,杨过实不能当面将其拆穿,奶娘看他一把年纪还缺条胳膊已是不满,拉着木陶棉说:“小姐,你忘了大仇未报了?你怎么可以私定终身?你忘了你曾发愿定会对替你报仇之人以身相许?今日只当你在这里睡迷糊了,奶娘和你都不曾见过这个人,小姐快和我回去吧,晚了只怕木伯急得要报官了。”

木陶棉也知此事只是镜花水月,这人定是另有心上人,看奶娘不追究,乖乖起身跟上,走几步回过头把杨过看了又看,此生遇着这样的人再哪能又有别人可以上心?罢了罢了,这一生青灯古墓,就当为地下的家人祈福吧。

主仆二人离去,杨过席地而坐却觉得内心难安,这木小姐越是通情达理,他越是内疚,想了想循着他们离去的踪迹追了上去。

哪曾想终究晚了一步,茅庐外奶娘尸横当场,茅屋内隐约传来木小姐的惨叫和歹人的淫笑。杨过提起一口气几个纵身已到窗前,屋内木小姐衣冠不整,已被那强人凌辱了去。

杨过睚眦欲裂,自己只不过略作犹豫竟让她遭此大难,挥剑斩去,只一招那些宵小命丧黄泉。

木陶棉本就生无可恋,最后能见着杨过一面也算心满意足,蹒跚走到奶娘身边哀哀的哭了起来。杨过看她衣衫不整不敢直视,忙去屋里寻个遮盖,不曾想他才一转身,木陶棉就拔出奶娘身上的利刃向自己胸口戳去。

杨过救之不急,花谢雨落,红颜去了!

杨过看着手中薄衣恨不能将歹人碎尸万段,不忍离去,将小姐和奶娘用薄被盖住跪在一旁默默守护。

不一时木伯找寻小姐不到回到家里,看见老妻惨死小姐罹难,白发苍苍哭得天地变色。

他抓起歹人杀人的利刃,哭喊着:“段家!段家,你何苦赶尽杀绝,木家枪法你们已经得去了,为什么还要将这唯一的骨血也毁去!”

声声哭泣断人肝肠,杨过听明白乃是大理段家寻仇,立在木陶棉尸身旁暗自许诺:“木姑娘,我杨过唐突你在先,护你不及在后,今日之不幸乃我杨过之错,我定替你斩尽仇家好让你安息九泉。”

是夜,杨过与木伯将奶娘和木陶棉安葬,一把火烧了茅草屋,南下寻仇去了。

一个多月后,杨过来古墓中探望木伯,木伯看着包袱里段家大小21人的头颅笑得几欲癫狂。他踉跄着走到一个土包前,把人头一个个摆上,哭诉道:“老爷,少爷,小姐,你们看,你们看,我们终于报仇了,我们终于报仇了,是小姐,是小姐给我们全家报的仇,可怜我的小姐,才二八年华,就这么走了,你留下木伯生有何恋。”说着一头撞向旁边的老树,脑浆俱裂,立时没了气息。

杨过感他忠义,打开坟茔将一家三口葬在一起。削树为碑,上面剑刻:大理木氏之冢。不孝婿杨过立

几日后有人路过看见此碑皆大惊失色。江湖人俱知杨过苦寻小龙女多年,却不知他何时娶了木家之女。又过了些时日,闻听大理段氏灭族,方知这必是杨过的手脚。说起陈年旧事一片唏嘘。

都说一遇杨过误终身,却不知这木小姐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竟能叫杨过行子婿之礼。

此处事毕,杨过又一次来到断肠崖前,他对着石壁上的十六年之约,喃喃道:“龙儿,你何时才能回来?江湖人都以为我心另有所属却不知我只是悔恨交加。那木小姐年纪轻轻却在我面前丢了性命,我替她报仇方能安我之心。留碑刻字不过为警告江湖宵小,你若在可能教我到底该如何是好?龙儿,龙儿,你何时才能回来。”一行清泪迎风洒落,只见谷底玉峰飞舞,竟似要冲上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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