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七月,是一个夏天。
我拖着行李从出租屋出来,准备去火车站。
街上的人很多,有点吵,这个世界很热闹。
这个夏天天气异常的热,让一贯穿着衬衫的我措手不及。
年幼时受的风寒让我身体羸弱,枯瘦如柴,因为潮热,让我穿上了短衫,这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这一趟旅程本是一年前就已经定好,之后的行程却是一改再改,一直未能如愿,而且,过去是我和她一起想去青岛去看一看海,如今却是我一个人,我想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
我叫马晓白,三十一岁,自由撰稿人,现在正坐在去青岛的列车上。
和过去一样,列车上挤满了人,我将行李箱放上置物架,然后坐了下来,好在我的座位靠窗,闲坐时可以看着窗外然后闭上眼睛,倒也可以不用理会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
列车驶过洛阳,车上来了一个姑娘,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梦里我正置身在一片火海,醒来时,她正看着我,一脸惊讶。
我的心突然从滚烫的岩浆中取出然后被扔进了冰冷的大海,我将头别了过去,不看她,然后望着窗外远处白桦林的未来。
我的前女友是个美丽的姑娘,她消瘦可爱,黑长的头发,有斜斜的刘海,她的左脸和耳后各有一颗痣,有两颗美丽的虎牙。
她的性格很好,从不吵闹,过去的两年里,我和她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她喜欢读诗,也爱唱歌,和她在一起总是充满了欢乐,可是如今的分别又让我非常悲伤。
我再次将头转过来时,我对面的姑娘还在看着我,我将耳机取下来,手机装进包里,然后冲她轻轻一笑。
“你去哪里?”我问她。
她愣了一下,嘴角间尴尬的笑意充满了窘态和不自然,就像当初初见她的那样。
“青岛。”她说。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两瓣薄薄而丰润的嘴唇上下阖动,“青——岛——”两个字悠然而出,那轻轻而淡雅的声音的味道在我身边萦绕,进入我的脑海。
“你也去看海么?”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点委屈,“去看海?”
我不由得苦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去听海哭的声音?”
她摆了摆手,“你不要这样。”
我欲言又止,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
她看见了我放在桌上的书,就问我,“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我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么?”她说完,已经将书拿了起来,翻开,然后目光沉了进去。
夕阳从窗外倾泻进来,照着她的侧脸。
她好像胖了一些,脸有些肥嘟嘟的,原本娇弱的身体现在微微有了些富态,斜刘海也没有了,长发也剪成了短发,在她耳边轻轻的打着卷儿,好看的一如从前。
我的心中一阵悸动,就问她,“你也喜欢看书?”
她猛然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不自禁的说道,“小说看得少,倒是挺喜欢读诗的。”
“那你喜欢谁的诗?叶芝还是米斯特拉尔?”我问她。
她看了看我,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准备说话。
我摆了摆手,然后朝着她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勃朗宁夫人?对,一定是勃朗宁夫人。”
“晓白!”她试图打断我说话。
“她的那篇《请再说一遍我爱你》,你一定能背诵如流吧?‘谁会嫌星星太多,每颗星星都在太空中转动,谁会嫌鲜花太多……’”我自顾自的说着。
她突然从车上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穿过人群朝着车厢门走去。
我心头一慌也站起来,跟了过去。
在车厢门边上,她侧着身看着窗外,我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站着,身体斜靠着墙,她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这一趟,就不该来。”
我也是叹了口气,“可是你还是来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这两年你过得好么?”
我点了点头,“挺好的。”
她也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看着她不由得热血上涌,突然走上前,双手捧着她的脸庞,她的脸还和过去一样温热,“我想娶你。”
她惊了一下,轻轻的推开我,“我们不可能了。”
我有些恼怒,“怎么不可能了?你告诉你妈妈,我已经在西安买了房子了,现在我有能力娶你了。”
她看着我,眉角抽动着,“我们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说完她轻轻的推了我一把,然后在我边上走过去,走到了车门的另一边,“下一站,我就下车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觉恍如隔世,轻轻的问她,“姑娘,我也是初次到青岛,要不我们两个搭个伴,一起去看海吧?”
她身体一颤,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我的眼角掉下泪来,重复了一句,“姑娘!我也是初次到青岛,要不我们两个搭个伴,一起去看海吧?”
这句话是三年前,我和她在这节列车上初见时,我说的话。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奔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的说,“嫁给我吧。”
她身体又是一颤,然后将我轻轻推开,然后慢慢的说,“对不起,我上个月已经结婚了。”
我看着她,她还是当年那样,那样美丽,那样动人。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将她眼角的眼泪拭去,然后轻轻的说,“没关系,你过得好就好。”
2017年的七月,是一个夏天。
那一天,她在郑州下了车,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远方,那一天我一个人去了青岛,站在栈桥边上,望着蔚蓝的大海。
我还能记得三年前的这一天,我和她走在青岛的街上,她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走着,我在她后边走着,背着两个人的包,望着她的背影,吃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