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思源 

（第十三章）

从大阪回来后不久，秋吉雄一从栗原典子的生命中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他是突然失踪的，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以前在婚介所认识的男子藤井保在这时联系上了她，告诉她一些关于秋吉雄一的事。原来在很久以前，秋吉雄一就已经在医院附近公寓附近观察过她。那是去年四月的事，而她和秋吉雄一的相遇是去年五月份，难道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吗？

然后栗原典子想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他们在一起的岁月。难道这一切都在秋吉雄一的计划之中吗？她是被他选中的？如果真的是带有目地性的亲近她，那她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接近的？美貌？药剂师？老姑娘？独居？帝都大学？

“一想到他跟你在一起，我就坐立不安。”

不用担心，因为如果你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吧。

我们的相遇是被设计的吗？她找不到答案，因为那个能给她答案的人已经离开了，她又是一个人孤独的寂寞的生活。

虽然秋吉雄一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没有那么轻易被抹去，所以栗原典子记得“金枝侦探事务所”，还留下了一起去大阪自己独自拍下的相片。所以在秋吉雄一失踪后，她去了“金枝侦探事务所”，虽然结果一无所获，但后来笹垣润三通过她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她。于是栗原典子知道了在她从医院里偷偷把氰化钾拿给秋吉雄一后不久，侦探今枝直巳失踪了。知道了秋吉雄一的本名叫桐原亮司，而他们曾经一起去过大阪的那家“桐原当铺”，正是他小时候的家。

于是刑警笹垣润三知道了秋吉雄一就是桐原亮司，虾虎鱼藏的很深，他的前世今生正慢慢被挖开。

十九年前桐原洋介的死亡命案一直没破，这个案子成了刑警垣润三的执念。虽然时效过了，但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他死不瞑目。这是他对古贺久志说的话。

“有一株芽应该在那时就摘掉，因为没摘，芽一天天成长茁壮，长大了还开了花，而且是作恶的花。”

笹垣润三和古贺久志一起梳理了十九年前的那桩案子。

笹垣润三说他从西本文代死后就对雪穗改变了看法，他不相信西本文代是单纯的意外死亡，也不相信雪穗对此置身事外。还记高中时雪穗跟家教老师谈起她母亲去世那天说她忘记带钥匙了吗？那叮当的响声证明她说了谎。

笹垣润三说：“不管对什么事情都不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把雪穗当成普通小孩看，再来重新梳理一下命案，那么就会发现很多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比如说鞋印，当年桐原洋介的死亡现场，除了当事人的鞋印以外，全都是小孩子的鞋印。那么有没有可能小孩就是凶手？如果小孩是凶手，那么谁最有可能?还有西本文代的死亡，如果西本文代的死亡不是意外，那么雪穗又在其中做了什么？还有寺崎忠夫死亡现场的打火机，是不是有人偷偷放在了他那里？

这些事情发生已经有十九年了，在真相大白之前，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距筱冢一成委托今枝直巳调查唐泽雪穗已经过去一年多，虽然今枝直巳失踪了，但他一直坚持对唐泽雪穗的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所以说服不了堂哥筱冢康晴，他已不顾他的劝阻坚持和她再婚了。

筱冢康晴深深迷恋唐泽雪穗，但他的女儿筱冢美佳却非常排斥唐泽雪穗，这个出现在她家庭里的新后母正在慢慢抹掉她亲生母亲曾经存在的痕迹。她觉得这个女人释放出来的气韵中含有一种异质的光，那是他们生活的世界中不存在的，而这种异质的光绝不会给他们带来幸福。所以明知他父亲非常喜欢唐泽雪穗，她还是出于警觉非常排斥唐泽雪穗。只是她还是个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行为。这也许只是一个青春期少女的叛逆期，过段时间就好了。然而过段时间真的好了，身边的人都看的出雪穗和美佳的关系好了。

筱冢美佳有一天一个人在家，一个伪装成快递员的男子迷昏并强暴了她。第一个发现她出事的人是唐本雪穗。唐泽雪穗把她送进医院，并细心照顾她。

她害怕，痛苦，恐惧，陷在那天那场噩梦里不可自拔。在筱冢美佳出事后，唐本雪穗安慰她，安慰的方式非常特别，她脱掉衣服覆在她身上对她说了这么一段话。

“好孩子，不要怕，你很快就会重新站起来，我会保护你的。我也有跟你同样的经历，不，我更凄惨。”

“那时，我比现在的你更小，真的还是小孩子。但是，恶魔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放过你。而且，恶魔还不止一个。”

“现在的你，就是那时的我，真可怜。”

她在她怀里放声大哭，从此以后她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并越来越好。在这里我们知道了雪穗的过去，她第一次提及小时候的过去，我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她的心里藏着什么。

原来她真不是一个美好的人，是啊，有着那样悲惨过去的，被不止一个恶魔那样对待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完美的坚强的好人呢？那完美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还记得筱冢一成吗？那个认为唐泽雪穗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的男子吗？他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怀疑，虽然已经引起了筱冢康晴的反感并与之关系越闹越僵，虽然被怀疑成为泄露公司药品机密而被架空权力，他还是一直和笹垣润三保持联系，他希望这个刑警能有一些证据证明他的怀疑，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找到证据。

他们再一次见面，这一次筱冢一成想知道全部的全部。

喝着咖啡，笹垣润三讲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一场凶杀案。这一次，他把他那些没有证据的推理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桐原洋介死亡在一个废弃的办公大楼，现场除了死者就只有小孩子的脚印，第一死亡现场目击人是个九岁的小孩，当时非常害怕想要离开，但门却被废弃物和砖快堵住了。

门是从里面堵住的，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那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当年调查时因为设定了凶手是成年人，所以陷入了死胡同。但从他不把雪穗当普通小孩看时，视角发生了变化。如果凶手是小孩呢？会从哪里离开？当然是通风管道，那时那栋大楼里经常有男孩子在通风管道玩游戏，那么顺着通风管道离开杀人现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只是雪穗是女孩子，攀爬通过管道需要一定的体力和运动细胞，而他调查到雪穗的运动能力并不特别优秀，如果不是女孩，会不会是男孩？那个杀人的男孩是谁？

桐原亮司？如果是桐原亮司的话，就有可能在通风管道中来去自如。但是儿子会杀害父亲吗？虽然有这样的案例，但动机是什么？据调查死者生前是非常溺爱这个独生子的。他会为了一百万元杀了他父亲？他一边怀疑一边否定，多年来一直不能确定也无法对外人言，这个推测太异想天开，直到初中藤村都子遇袭事件发生。

藤村都子有一天放学晚上被人发现在路边，而事发现场第一目击人是雪穗，第一怀疑对象是菊池文彦，因为他的钥匙圈掉落在现场，而帮他洗清嫌疑的正是桐原亮司，他那天和小学时代的朋友在电影院旁边的书店里，正好看到菊池文彦进了电影院，因此他给菊池文彦作了不在场证明洗清了他的嫌疑，同时拿回了那张证明他母亲和松浦勇有过一腿的照片。如果一切都是被设计的话，桐原亮司是怎么知道当天菊池文彦会去电影院？后来调查发现那张有效期截止到当天的优惠电影券是雪穗给当时在甜品店打工的菊池文彦的母亲的，一切都连接了起来。

“这么想不算突兀吧？假如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是为了封住菊池君的嘴，才设计了那件强暴案，整件事的榫头便接的毫厘不差了。为了这个缘故，牺牲掉一个毫无相关的无辜女孩，除了冷酷实在无可形容。”

真的毫无相关吗？初中时代的藤村都子最初和雪穗的关系并不好，她对雪穗怀有敌意，四处散播雪穗身世，只是后来遇袭事件发生后才和雪穗缓和了关系。

如果重新审视了初中时期的藤村都子遇袭事件，那么大学时代的川岛江利子裸拍事件呢？

如果藤村都子事件是雪穗和亮司设计并合谋的，那么川岛江利子事件是不是也是他们设计并合谋的？

“因为她相信这种做法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灵魂……”

“杀害当铺老板的动机，多半便隐藏在让他们深信如此的根源中。”

笹垣润三还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推理是正确的，桐原亮司行踪成谜，唐泽雪穗已经和筱冢康晴生活在一起，筱冢一成被怀疑泄露公司机密，看不见的危险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不能再等了，即使没有证据，筱冢一成也要向筱冢康晴说明他身边这个女人的危险性，于是有了筱冢一成带笹垣润三见筱冢康晴的情形。

他们一起向筱冢康晴说了关于对唐泽雪穗所作的推理和猜测，并多次提及桐原亮司。同时推测化名秋吉雄一的桐原司是通过帝都大学附属医院的电脑入侵筱冢药品网络的黑客，因为他前段时间正和帝都大学的药剂师栗原典子同居，而且他们去大阪的时间跟唐泽雪穗养母去世的时间基本一致。但深陷恋爱陷井的康晴不可置信，大发雷霆，愤怒中用高尔夫球砸碎了唐泽雪穗从大阪带来的仙人掌盆栽，至此揭开了另一桩凶杀案。

仙人掌盆栽中藏着太阳镜的碎片，警方在大阪唐泽礼子家的庭院里发了松清勇的尸体。

笹垣润三又去了弥生子的咖啡馆，并问起了她儿子桐原亮司的消息。

弥生子说她已经死心了。她只想当个女人，从来没想过当一个妈妈，自桐原洋介死后，松浦勇抛弃她离开，她从来没有照顾过自己的儿子。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一次早餐，更别提晚餐，母子每天见面的时间不到一小时，而后来桐原亮司外宿的情况越来越频繁，直到高中毕业的那一天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她从来没尽过母亲的责任，亮司失踪后，她也没有兴起过要找他的念头。

在这里，笹垣润三证实了她和松浦勇的过去，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确定桐原洋介死亡那天做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全部真实，还知道了她老公桐原洋介的变恋癖好。如果早点知道这件事就好了，如果早点知道，调查的方向就不会一直在云里雾里，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了。

笹垣润三是在五年前知道桐原洋介的特殊癖好的，那次弥生子喝醉了，提起桐原洋介曾想和她离婚，他曾经是个正常男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不再对成熟女人的身体感兴趣，却对小女孩的身体感兴趣。

从弥生子口中得知，桐原洋介有严重的恋童癖。在死亡之前他曾经常前往西本文代母女的公寓，在那间公寓里，他曾多次覆上雪穗那洁白无瑕的身体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母亲呢？她的顾客是否只有桐原洋介一个人？后来死亡的寺崎忠夫呢？是否有着和桐原洋介一样的癖好？

雪穗在那间公寓里，受过多少这样的非人猥亵？

在桐原洋介死亡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在银行取了一百万，打算买下雪穗，在和西本文代沟通后，便去图书馆找自己看上的那个少女。他带雪穗进了那栋大楼，告诉她他花了一百万买下了她，并覆上了她的身体。

当时的桐原亮司呢，也许正揣着剪刀从家里偷偷出来想去图书馆找雪穗，却看到自己的父亲和雪穗走到一起进了那栋大楼。他们要做什么？他一定尾随进了那栋大楼，却看到了人性里最不堪的一幕。

他心里一定有什么崩塌了，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本来要给心爱女孩剪纸的剪刀刺向自己那个过往一直溺爱他的父亲？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那个通风管道爬出去的？

我们不得而知，但从那以后，雪穗再也没以真面目示人，亮司至今仍在黑暗的通风管道中徘徊。

松浦勇的尸体被发现于唐泽礼子家的庭院，虽然没有证据，但凶案嫌疑人锁定了桐原亮司。为什么成年后的桐原亮司杀死了松浦勇？也许他有桐原亮司的不在场证明，也许他在无意中发现桐原亮司杀死了自己父亲？或者正是因为松浦勇的介入，他的父母才会变成后来这样？虽然只是推理并没有直接证据，虽然无法逮捕，但是可以拘押，警方已经行动起来。

但桐原亮司在哪呢？虾虎鱼一定待在枪虾身边。桐原亮司一定待在唐本雪穗身边。他们展开对唐泽雪穗的监视，并认定在雪穗的精品店开业当天亮司一定会现身。

在唐泽雪穗的精品店R&Y开店当天，警方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笹垣润三也参与了追捕。直到开业庆典结束，都没见到桐原亮司的身影。

直到笹垣润三看到了商场小孩手中的剪纸，确定了圣诞老人就是桐原亮司。

一场你追我跑的追逐由此展开。

笹垣润三看到了桐原亮司，他们对峙也许不到一秒钟。桐原亮司转身，朝反方向疾奔。穿过走廊就是卖场，警察已经包围，他已无路可逃。他跑上二楼，并没有再往上跑，而是停下脚步，纵身一跳。

鲜血在他身后溢出，警方将桐原亮司的身体翻过来，那把改变桐原亮司命运的剪刀，插在他胸口。

“这个人……是谁？”笹垣润三问站在他身边的唐泽雪穗。

“我不知道。”唐泽雪穗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冷意从心底直面而来，占据你的思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