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下，他的脸显得若隐若现。

“成哥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那帮狗腿子不放人”

“你跟林秦说一下，让他帮我找顾渊。”

“行”

提起白虎，人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帮主华成，而是一步步，凭着毅力和手腕，从懵懂的小孩走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宰相的苏墨。他是华成的金牌打手。

苏墨抽烟抽的有些狠了，整个人陷入烟雾缭绕的迷惘中。

他七岁那年，父亲出差飞机失事，石沉大海，了无音信。母亲忧思过度，不就就撇下他离开人世。

顾渊远远就看到层层烟圈，将苏墨整个人都环绕了进去，整个人朦朦胧胧，看不清摸不着。

苏墨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白色的球鞋。整个人弯成一只虾，双手撑着膝盖，一口接着一口，吐着烟圈。任谁都会认为这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热血少年，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和幻想的年龄。但周遭环绕着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生人勿进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略尽千帆的老人。

顾渊顺手抽出他手中的烟。

苏墨回到现实，眼中稍许清明。

“你来了？坐”

“恩，来看看白虎被青龙灭了没”

那群人就像毒蛇一样，他父母一死，就张开血口獠牙，迫不及待地向他要钱。当年凭人情借的芝麻钱，却成了高利贷，利滚利地像雪球一样猝不及防地砸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们顺理成章的霸占了他的家，浩浩荡荡地搬进了他的卧室，毫不留情磨灭了曾经的温馨。

门前的花园换成了瓜果蔬菜。阳台上的植物逐渐枯萎却依旧无人问津，粉白的墙面刷上了广告，苔藓爬上了阴暗的角落，流年一去不复返。

小苏墨冻得嘴唇发紫，他冷冷看着面目全非的家，仇恨与阴暗和稀泥，在他心中筑起一道无坚不摧的城墙。

苏墨不愿意和他费唇舌，语气生硬地不容置喙，开门见山道，“成哥在你们那。”

“哪敢啊，回去得问问那帮畜生，谁这么有能耐。”

他怀着切齿地憎恨，恨世上所有人，不留温情。从前他的心中有多乌托邦，今日他的心里就有多么恨。不幸的是，他凶巴巴的眼神与毫不留情地恶意揣度每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让他越发离人群萧索，让他越发深信人心丑恶。

他的心里扎进了仇恨的种子，让他在寒冬腊月不愿走进晕黄暖灯之下。数日的饥寒焦灼，苏墨陷入昏迷之中。

苏墨又点了一支烟，伸出两个手指头，看向顾渊，“这个数”

顾渊摇了摇头，“苏墨你傻么，青龙和白虎一直都是死敌，你们白虎抢了我们多少货”，他顿了顿，笑道，“没那么容易的。”

华成腿上中了一枪，不幸的是枪上有麻醉剂，对方明显想活捉他。他拖着逐渐麻木的双腿，跑到胡同里，他一边听着自己浓重的喘息声夹杂后背传来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半个麻痹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跑！下一秒，他就被地上的一个物什给绊倒了。“操，老子今天就要葬送在这儿了。”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不错，还知道骂娘，还没死透，嗤~”想着想着，就被自己给逗乐了。

血腥味一点点渗进口腔里，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用牙齿咬破了嘴唇。脑中半是清明，他低头看了眼绊倒自己的物什，竟然是一个活物，只见那活物幽幽转醒，华城看着还挺萌，顺手抓住他的领口一路狂奔。华城唯一的感觉就是头顶上闪烁的“星星月亮”，手里的“千斤锤”，他头脑已经拎不清了，下意识的想扔下手中的物什，又觉得不能丢。两厢抉择弄得华成想要骂娘。

苏墨感觉自己像在颠簸的车厢上，头昏脑涨，为了防止自己掉下来，干脆死死地抱紧华成，拽都拽不下来，跟个连体儿似得。华成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

“黑帮中属青龙白虎朱雀三头独大，相互牵制。剩下百八十个小帮派不足挂齿。而朱雀掌握江南一代的道路，垄断那一代所有烟草酒和地下城。底下人才济济，要不是白虎牵制，光是一个朱雀的白宇就够弄死你们。”苏墨吐了一口烟，整个人都让顾渊看不透。“但是有了这两亿美金就不一样了，不仅削弱了白虎一般的势力，还能让青龙变成金龙。”

小苏墨嗅到死亡的味道，带着硝烟的呛味和着寒冬冷冽，钻入五脏六腑。却也清晰的感受到，向他扑面而来的热源，手上的黏腻，汗臭味夹杂着血腥味，他的眼窝发酸。一时间，血海深仇、轻生赴死通通离他远去，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在他的内心注入新生的力量，数日累积的城墙轰然坍塌，他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顾渊看着苏墨的眼睛，“不错，强取豪夺总比不上拱手相让。风卷残云总比不上一点点的蚕食来的快感，”他轻笑，“跟聪明人谈话甚是有趣。”

一支烟快要燃尽，苏墨看着忽闪忽暗的烟头，“顾总这是答应了？”

小苏墨迅速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松开紧锢的手臂，跳了下来，由于惯性在地上滚了个圈儿，抬眉道，“叔叔，跟我来。”

小苏墨从小居住在此，对地形很是熟悉，三两下就把对方给甩了。

在得知安全的那一刻，华成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当即晕了过去。

“两亿美金加上”，顾渊笑了笑，朝苏墨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过去，“你代替华成去死。”

华成醒来时，看到苏墨靠着他睡着了，那一串哈喇子顺着嘴角流到华成胸口。

华成 : ……睡得倒是挺香，敢情我昨晚救了个白眼狼。华成轻哼。倒也没动，让小白眼狼睡到自然熟。

苏墨醒了，顺便嘴角在华成身上蹭了蹭。

华成:……

苏墨嘴角凝成一个弧度，像是想起什么事儿来。他抬起白色的球鞋，踩了踩烟头，笑容不变，对顾渊说:“成交。”

做完这个动作，小苏墨就彻底醒了。他略心虚地看着华成，萌萌地笑道:“叔叔好”

华成活动了全身酸痛的筋骨，再也忍不住，拉下苏墨的裤子……

“叫哥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春天快到了，新枝抽芽，万物复苏，一如小苏墨的心，明亮的不能直视。

三个月后，三月——

华成被林秦从青龙救回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骨架分明，人基本上被打成废人。在华成养伤的这段期间，白虎帮上下集体缄默，像得到了一个暗号，对此避而不答。华成也比以往更加的沉默，阴郁。

四月——

青龙因有大量现金流转，迅速在全国各地收购大量烟草和酒，再迅速脱手售出国外。以薄利多销迅速垄断白虎朱雀财路，而白虎因失去卧龙苏墨，流失大量资金以及华成负伤无人主权等因素，弄得人心惶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凋零。

青龙独大，朱雀岌岌可危。

八月——

青龙合并白虎，又以可观的局势，加上人心凝聚，胜利在望的不可逆转之势，于八月拿下朱雀，自此黑帮一统。顾渊以其毒辣的眼光和铁血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又闻他一直忌惮苏墨的能力，故他刚上任就除去了他唯一的敌人。众口纷纷，总之，顾渊收服人心，平定天下众帮。众人俯首帖耳，无人不服。

小苏墨将自己紧缩成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看着被人霸占的“家”，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欢声笑语。他紧握着自己的拳，止不住的颤抖。忽而想到什么，又渐渐松开，释然一笑，离开了。

路边一个小男孩，正在翻垃圾桶。听到苏墨的脚步声，抬头望去，顺势将捡来的黑馒头藏到身后，用狼似的目光盯着他，凶狠而戒备。苏墨看到同病相怜的人，一笑，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一句话都没说，打算走。

小顾渊开口了：“苏墨”，他抬起下巴，示意那栋富丽堂皇的大楼，道：“不恨吗？”

苏墨笑道：“恨，怎么不恨。我还等着我复仇的那一天呢。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自然让他们血债血偿。”

顾渊目光有所缓和，回忆拉到现实。

“在华成手下摸爬打滚，值得吗？”

“值得”

“为什么牺牲这么大救华成？”

“没有他，我早在那个冬天就死了。更不可能让那些畜生给我父母陪葬。我欠他一条命。”苏墨看向顾渊，“他适合做兄弟，不适合做老大。而你，他……他迟早要败在你手上。”

“可惜啊，可惜华成未必懂你。他未必放得开，毕竟是从神坛跌下来的人。”

“你呢？说说看，你为什么放过我。”

“还记得当年你指着你的家，跟我说的话么”

生活的幸运者不差他一个，生活的不幸者也不差我一个。

这篇文只能写给自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