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奥术神座》

一部好的小说,每个人都喜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喜爱理由。这便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通俗讲法。但这里有一个隐含的前提,那就是《哈姆雷特》得是一部公认的好小说(戏剧、诗歌)。一千个正常的读者绝对只会产生一个玛丽苏——Holy Shit!

好的作品,不论其外壳是什么,科幻、奇幻、军事、冒险……什么都行,但必然拥有一颗饱含情感的内核。有的情感映射着社会大环境,比如在封建时代,对国王的忠诚是一种普世美德,但现代人看来就非常无感;专制下的人们对自由无比渴望,但在民主体制下生活两百年,主流舆论往往就会把自由看作一种天然就存在的状态。但还有一些感情是永恒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人们永远追求真理和爱情,唾弃背叛与谎言。描述这些事物的精彩文字,即使历时千年,但汗青昭彰,一样使人心旌神摇。

但是大多数人对网络文学还是有其偏见的。网络小说兴起至近不过二十年,凭借相对快捷与廉价的传播,影响力直追各大名著。从最初的一代人扒论坛看连载到如今各类小说网站崛起,快节奏的读写互动以及日更压力让网络小说无论是篇幅长度还是种类数目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夜飞蹿着。良莠不齐,且莠远多于良,如果随机挑选,你看到的一般都是holy shit。

但是,就整体质量而言,实体书与网络文学基本就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所谓名著,都是千万人在漫长时光中不断筛选出来的。网络文学,也有为数不少的沙中之金。只不过,时间还不足以漫长到让它们沉淀下来。

你会对什么样的小说留下印象?你或许还记得自己翻阅的第一本网络小说,应该还记得当下每天在追的本子,但中间的那几年,你还看过些啥?就算掰着指头算,我最多也只能回忆出其中的十分之一,遗忘了很多垃圾。文山字海,很多小说都堕落成了口水爽文,只为低俗地满足读者心中的那点YY癖,剧情狗血,套话连篇,就算灌水到了几百万字,也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正如首段中说的那样,只有《哈姆雷特》级别的文学作品才能在读者心中留下深刻而千面的投影,玛丽苏和龙傲天却只能蜕化为一个符号、一种现象。

铺陈了这么多前戏,现在给大家推荐一部我所看过的最神奇的网络小说,我这辈子估计都会记住,在二十啷当的年纪,看过这本书,它就是《奥术神座》。“奥术”原本指西方奇幻文学领域中的一种神秘而高级的力量,玩过《魔兽世界》或者熟悉DND体系的读者应该都不陌生,你可以把它简单类比为武侠小说中的“内力”,但比内力更强,存在于天地之间,甚至有“奥术飞弹”这种产品(《炉石传说》)。

《奥术神座》这本书里参考了一些西幻中的设定,主要势力分别为自诩代表真神意志的真理神教南北教派,法师组织魔法议会,血族、人狼、巨龙等组成的黑暗议会。乍看之下虽然普普通通,但它对力量体系的设定可了不得。在《奥术神座》的世界中,魔法师是一群世界真相与本质的狂热研究者,在道格拉斯议长发明微积分工具,撰写《魔法哲学的数学原理》后,便将魔法师所研究的体系称为奥术(敏锐的读者已经发现的,奥术似乎就是我们世界中的科学)。书中,议会成员们用微积分解析法术模型、用复变函数构筑精神力场,用奥术体系重新解释古代魔法理论(比如将“地火水风”元素魔法中的“地”解释为引力,“风”解释为电磁力……四大基本力,你懂的)。每一次更加接近世界本质的研究成果,都会引发真实世界反馈,让法师的施法水平显著提升。其他法师参考研究者的论文,提升自己认知世界的水平,强化改进法术。就在这奥术蓬勃发展的伟大历程中,魔法师们逐渐消解宗教的愚昧,迎来了与真理神教的决战。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出尘绝艳的设定,有了这个设定打底,你应该可以想像这是怎样的一本令人手不释卷的小说了。

科学的发展充满了曲折与偶然,但穿越到书中世界的主人公路西恩·伊文思利用自己的知识大大缩短了探索真理的过程。成功的网络小说中一定不会缺乏“爽”的元素,这也是读者们追更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能够克制,不为爽而爽,或者说,将“爽”融为文本的内禀属性,不要硬挠读者的咯吱窝,试图给读者喂兴奋剂,这就有了成功的基础。探索科学的历程本身就充满了叹息与热血,几千年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是小说抓人的良好先天。有时我甚至在想,某几个篇章的写作,作者甚至不用太过用心地构思情节,只要把科学史上的真实事件稍加改编,就有了动人心魄的情节(真是适合“偷懒”啊,轻易不会卡文)。

除了设定,作者的文笔同样不可忽视。有些小学生写科幻小说,设定往往很庞大,看上去很美,但自己根本驾驭不住,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几千字的提纲流水账,捏着鼻子都读不下去。《奥术神座》的篇幅接近百万字了,但你不会觉得冗长,前期的伏笔,到后期都能逐一揭开: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会引发真实世界反馈,什么是魔法与神术的本质,这些不仅仅是设定,还有科学(注意,不是奥术)的解释,让身处地球的你也能明白。

小说是人物的群像,主人公穿越在教会国家的惶恐与不安、身处奥术前沿的睿智与自信,女主人公娜塔莎对骑士精神的执着,古代魔法帝国残存魔法学徒在教会迫害下的惶惶不可终日,以一己之力挽救魔法传承的先驱与导师道格拉斯,惯于在学术辩论中咆哮的大奥术师费尔南多,狂热驱魔的教会守夜人,懵懂而强大的黑暗生物……这些角色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科学,包含着世间最纯粹的美好。逻辑与推理迸发着理性的火花,实验中凝聚着力与美的智慧。如果你难以忘却自己的求学时光,难以忘却曾经学到过的知识带给自己的震撼,难以忘却认识世界真相的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你大概会喜欢上这个关于奥术的长篇故事。它折射出了象牙塔中的一道光,你会因赞美它而浑身战栗,伟大的卡尔·马克思曾说过:“在奥术的入口处,正像在地狱的入口处一样,必须提出这样的要求——在这里必须根绝一切犹豫,在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

抒情结束。

去年有段时间忙于考证,压力山大,酒醉之后给大学班主任打电话诉苦,谈话中不知怎么就溜出这么一句:“我的认知世界就要凝固破碎了”……幸好,最后还是成功考出了证书,获得了真实世界反馈,功力再增一级。

小说连载完本之后,作者又意犹未尽地写了两篇番外,其中之一名曰《议会崛起》,讲述真理神教揭竿而起,灭亡了在大陆进行残酷统治的古代魔法帝国,但却开始打着扑杀魔法师的旗帜,大肆殃及贵族与普通平民。道格拉斯当年还是一个边缘小人物,喜欢问一些大众觉得非常无聊的问题——“日月为何交替轮回”、“物体为何自由下坠”。古代魔法师们不看好他,连教会也无视他的魔法成就而轻视他。

当是时,教会发起的曙光战争即将攻克魔法师们在大陆的最后一个堡垒阿尔托,几乎所有法师与黑暗生物强者都汇集一处,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但教皇的神降术非同小可,一记记地无情击杀了所有反抗的力量。只有苟延残喘在海峡对岸霍尔姆王国的道格拉斯最终将奥术引入魔法体系,在夹缝间创立魔法议会,升起了天空之城,成功遏制了教会进攻,这才有了正文中的精彩故事。

山峰倒转般的浮空城越飞越高,上面的建筑已经修葺完好,裂缝全都不见。

轰隆!

当抵达预定的位置后,光芒爆发,浮空城轻轻地上下震荡起来。

平原附近的魔法师们,伦塔特城内的魔法师们,全都纠着心看着这一幕,担心它会掉落下来。

震荡停止,那座巨大的城市平稳地漂浮在了半空,一道道魔法纹路亮起,一个个图案形成,迷锁出现!

“真的,真的飞了起来……”

“这就是浮空城……”

一位位魔法师捂住了嘴巴,怕自己失声痛哭,魔法帝国一直未能完成的创举,在这最黑暗的年代成功了!而它的“飞翔”,也标志着自己等人结束了黑暗中老鼠一样的生活!

未来或许会更加惨烈,但绝对不缺乏光明!

神职人员们、贵族们、普通人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天空中的城市,这是主的居所吗?为何被魔法师窃据?

道格拉斯漂浮在浮空城前,用法术扩大声音,庄严宣告:

“这是魔法议会总部,‘天空之城’,阿林厄!”

简单朴素,平铺直叙,却让听到的魔法师们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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