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与赵姨娘

话说,今天上课时看见一个帖子(ヘ【 ̄ω ̄ヘ】)题目是“愿每一个晴雯,余生都不再是赵姨娘”,当时已经昏昏欲睡的我顿时元神回窍,其惊惧程度堪比元稹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发贴者因为晴雯牙尖嘴利,怼天怼地的个性联想到同样泼辣的赵姨娘。“看着看着,我就想起赵姨娘来了,这论起骂人的功夫,赵姨娘可是丝毫不比晴雯逊色”

观点是“这样性格的人,说好听了就是有啥说啥,口无遮拦,说难听了就是没有眼色,随着年月渐长,若还是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如若晴雯没有死,可能会放在宝玉屋里,做个通房丫鬟,好一点也许会做姨娘。可是,她又美,又不服管教,可能会仗着宝玉的喜爱,和正房夫人发生冲突。”

结论是“没有死,没有被逐的晴雯,最后只能是变成另一个赵姨娘!”


图片发自简书App

说实话,看完这篇帖子,我真的很生气。好吧~_~是非常非常生气。因为我想说:

像晴雯那样的女孩永远不可能成为赵姨娘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明确一点,晴雯的身份除了是宝玉的丫鬟外(赖嬷嬷送给贾母的),还是林黛玉的影射(晴雯是“小黛玉”,袭人是“小宝钗”),她具有林黛玉的风骨和部分性格特点。除此之外,书中实以芙蓉花来象征晴雯(《芙蓉女儿诔》)。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曹雪芹对她的偏爱是很明显的,这一点无论是从晴雯力压袭人成为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还是从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病晴雯勇补雀金裘等着墨甚多的章节中都可以体会得到。而赵姨娘作为一个被曹雪芹过分丑化的人物,根本与晴雯的形象毫无互通之处。要知道《红楼梦》中角色塑造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立体感强,每个人物都不是脸谱化的,而是复合型的茅盾综合体。而曹雪芹在刻画赵姨娘这个角色时,几乎是一反常态,简直是充满了极端厌恶之情,从她的言语做派到思想活动处处体现着愚不可及,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惺惺作态。所以晴雯与赵姨娘根本就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这个命题从一开始也就是错的。

如果一定要将两个角色加以比较的话,那么请看一下曹雪芹对晴雯的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首先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这两句判词。如果发帖子的人认为晴雯与赵姨娘同样出身低贱,所以会在环境的左右下变成同一种人,那我就一定要反驳一下了。因为有一句话叫做“心气不可征服”,晴雯很显然就是这种宁折不弯的人,所以年轻时的晴雯绝对不可能变成年老时的赵姨娘。而赵姨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现在不是,以前更不是。只能说赵姨娘是一个“自轻自贱”的人,贾府上下人人厌烦赵姨娘,儿子在她的教养下“人物委琐,举止荒疏”,有志气的女儿瞧不起她,就连温和善良的平儿也说“赵姨奶奶原有点倒三不倒两”。(赵姨娘的不自重,不自爱,尤其在茉莉粉替去蔷薇硝中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那么年老的赵姨娘可能是年轻时的晴雯吗?当然不可能。这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与晴雯和赵姨娘都有干系的人物来佐证,这个人就是王夫人。王夫人是贾府封建大家长之一,表面上此人是个“善人”,时常吃斋念佛。可是她心并不善,甚至很恶,她虚伪残酷。由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便可以得知。那么在面对这样一个人物时,晴雯与赵姨娘的遭际是什么?王夫人无法容下晴雯,甚至在晴雯“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就硬把她“ 从炕上拉了下来”,撵出大观园,当夜就悲惨地死去。王夫人既然连宝玉身边一个丫鬟都容不下,那为什么还能容下贾政身边的赵姨娘,并且姨娘诞下子嗣,其地位就像邢夫人对鸳鸯说的那样“过一年半载,生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比肩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赵姨娘年轻时便愚不可及,她不像晴雯那样聪慧刚烈,而是对王夫人唯唯诺诺,马首是瞻。所以她的存在不能对王夫人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和她的那个儿子也确实不能讨任何人的欢心。

再看一下这句判词,“风流灵巧招人怨”,大写加粗的注意,曹雪芹把晴雯招怨的原因归结为“风流灵巧”,那么我们在想一下赵姨娘招怨的原因是什么,是她的心术不正,愚不可及,爬高踩低啊!固然赵姨娘和晴雯都是泼辣的,这成为她们招怨的原因之一。可是晴雯的泼辣是风流灵巧,是得理不饶人,是率真坦诚,非常纯洁。而赵姨娘的泼辣是污言秽语,是无理取闹,是愚笨,是宣泄。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啊!!!发帖子的人怎么能够把这两种泼辣归为一类,作为她们的共同点然后联想到一起呢?再看一下,晴雯与赵姨娘因为泼辣得罪的都是什么人,晴雯得罪的人有李嬷嬷,宝钗,红玉,袭人和王夫人。晴雯得罪的人下自奴仆丫鬟上自小姐奶奶。可以说晴雯确实任性胆大,率性敢为。这其实也是她性格刚烈的一种体现,晴雯身上有那种冲击封建礼教的性格特点。再看一下赵姨娘,她敢得罪的无非就是那些小丫头,自己的亲生儿女,像芳官那样无权无势的戏子。至于在主子面前稍有一点脸面的丫鬟婆子,她都不敢得罪。背后诅咒宝玉凤姐,结果凤姐在窗口骂“他现在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训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赵姨娘连气都不敢出。就听着凤姐说她“狐子媚道的”,也不敢搭言。说白了,赵姨娘就是欺软怕硬。就这点来看晴雯也不可能成为赵姨娘。试想一下,赵姨娘年轻时最多是秋桐(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宝蟾(夏金桂的丫鬟,后来给了薛蟠)一类的泼辣放荡的人物,绝对不可能是率性天真的晴雯。

那么晴雯如果不死,有可能成为姨娘吗?关于这一点,有件事需要弄明白。就是赵姨娘与贾政相差多少岁。这点我从别人的考证处得来,贾政与赵姨娘年纪相差有二十几岁,这让人想起鸳鸯拒绝做贾赦姨娘,甚至到最后要铰断头发,终身不嫁的情节。赵姨娘当初既然愿意嫁给大她二十几岁的贾政,而且贾政也不可能像贾赦那样施以淫威,就说明她年轻时也绝非是刚烈的女子。(题外话,赵姨娘肯定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涕泗横流的那种愿意)在试想一下,如果当初贾赦要娶的人是晴雯,依照晴雯的性子,只能比鸳鸯闹的更加天翻地覆。换言之,赵姨娘和刚烈的晴雯根本从始至终就不是一类人,即便晴雯许给宝玉做姨娘和赵姨娘嫁给贾政那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形。但是我认为即便晴雯活着,也不会成为宝玉的姨娘,根本没有这种发展的可能性。人家晴雯是“心比天高”啊,她是刚烈无畏的,是不可征服的。(晴雯从来没有和宝玉有过不轨行为,这点区别于袭人,她的洁身自好也正是她不甘于做宝玉的通房丫鬟甚至于姨娘的印证)所以她才会在封建势力的压迫下毁灭。

当然,关于晴雯“活着”这个假设根本就没有可实现性。晴雯的个性与封建环境的压迫是导致她毁灭的必然,否则曹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这才是晴雯啊!晴雯永远不可能成为赵姨娘那样为老不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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