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夜降临
「黑夜降临———杀手现身。」
猴子用着悬疑口气主持着「杀手」这团康游戏。
等大伙睁开眼睛,国梁看着猴子傻笑。他俩是大学的室友,或许都是北上求学的缘故,俩人特别合拍,毕业多年依然保持联繫。
而国梁会傻笑全是因为猴子投入的主持口气。猴子就是这样的人,儘管在这麽多不熟的人的场合裡,他也一点不怕羞,十足的活宝。
随着游戏的进行,一个个不是抽到鬼牌的人,都被猴子宣判死讯,这游戏的目的,就是要抓出手中有鬼牌的「凶手」。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试着找出谁的神情不自然,略显异状。
如果要特别说谁有什麽异状,那大概就是贵子吧。她若有所思,好像对整场游戏不感兴趣,一直喝着冰水,放空,只有在国梁揉揉她肩膀的时候,她才会回给他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贵子是国梁的女友,今天是第一次跟国梁的这群朋友碰面。她有着小巧的鹅蛋脸颊,瓷白色的皮肤,散发着一种纤弱女子惹人怜爱的气息。从在场男性同胞不时飘来的爱慕眼光,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猴子整个人站到椅子上去。
猴子如此激动,是因为这时候,存活下来的只剩下三个人了,分别是国梁、贵子和晓柏。
猴子将三人的手腕集中到餐桌中间,当游戏剩下三人时,就进入最后的抉择。不是杀手的另外两名倖存者,必须相互握手,如果握错了人,就由杀手「灭村」赢得比赛。
晓柏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两人。他是猴子的朋友,以前也参加过几次聚会,话不多,总像在观察着大家。
国梁则是神色轻鬆地靠着椅背。
「妳是杀手吗?」国梁问贵子。
贵子一脸淡然,没有回话。
国梁向她伸出了手。晓柏发出了很小音量惊愕的声音,但就只有一点,没再多说什麽。
贵子没多想就握住了国梁的手,十指交合紧紧扣住。
猴子一见此状,马上一个箭步翻开国梁的牌。
是张黑色配色的小丑鬼牌。
「灭村啦~~~国梁实在太狠啦。」猴子大声喊着。
大伙笑成一团,国梁摆出抱歉的表情看着贵子。她抿着嘴,把手中的牌丢回牌堆裡。
「你都不怀疑我啊?」国梁轻鬆地问着,摸摸贵子的手臂。
她把手臂抽开说:「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
猴子见状况不太对,便将扑克收回纸盒。
游戏结束后,猴子开始说起国樑大学时期发生的糗事,这几乎是他每次聚会的必备行程。
贵子靠在国梁肩上,看着猴子把每个故事像说相声一样,说学逗唱的表演出来。
「国梁那时跟“砲友”才办事到一半,正版女友就突然来了,哇靠,当时状况紧急啊。国梁连裤子都没穿好就急着把那女人推进我房间,你们都不知道那时候国梁的表情有多慌张。」
猴子模彷起国梁的表情,只不过夸张了三倍。
「那时候我还借外套给她,倒茶给她喝。结果国梁的正版女友,一直到半夜都还死待着,真是糗爆了。」猴子说。
大伙都看向国梁笑。
只有贵子没有什麽表情,盯着居酒屋牆上的假麋鹿头发呆。
猴子见贵子的反应,赶紧自己打圆场。
「但那都是过去事啦,现在国梁已经改邪归正,完全效忠于嫂子...」
「你们继续聊,我有点事得先走了。」话没说完贵子就起身。
这突然的告别,把空气涂了一阵空白,大伙静了几秒,才礼貌地跟贵子告别。
国梁陪着贵子走到餐厅门外,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才刚停不久,空气中有股酸酸的味道。
「没事吧?你别听猴子在乱说。」国梁问。
「你回去找朋友吧。」
贵子摸着脖子上的人工珍珠项鍊,身后一辆大卡车呼啸而过,路面溅起的水花洒到两人脚边,但两人都没有移动。
「怎麽突然要走了?」
「有事。」
「要载妳吗?」
「不用了,你回去陪朋友吧。」
贵子露出些许笑容。
这笑容让国梁心安了点,像从乌云中探出的微微阳光。
他一直等到贵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走回餐厅。
二、血光之灾
国梁才刚走回位置,猴子马上追问:「我们又被讨厌了喔?」
「要讨厌也只有讨厌你!说那什麽烂故事。」国梁说。
「谁叫你这麽淫乱,我是在提醒贵子小心你这淫魔。」
「靠夭。」
这时晓柏刚好从餐厅厕所走回来,猴子马上要大家安静下来。
「你们还记得晓柏的特殊能力吧。」猴子说。
晓柏带着一副厚重眼镜,但透过那三公分厚度的玻璃片,还是能看出他眼神中有些无奈。
没人会忘记晓柏的特殊能力,有时候国梁甚至怀疑猴子会持续跟他做朋友,就是看上他的神奇能力。
晓柏一家都是面相师,老爸常驻在航空局担任面试官,传说只需看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机师有所谓的「坠机脸」。
而晓柏也继承了这血统的特殊能力。
每次有人交新女友,猴子就一定会请晓柏鑑定一番,看「她」是福还是祸。
原本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但几次经验过后,晓柏识人之精准,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他只花了十分钟,就看出猴子前女友有吸毒前科,不到半个月,就看出另个朋友的前女友会在三年内噼腿两次。
正因如此,晓柏对女友的评断,就像一张生死状。一张两人恋情的生死状。
「你们...交往多久啦?」晓柏问。
「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这样啊...」
晓柏沉默了数秒,居酒屋裡闹哄哄的,但此刻却感觉格外安静。 大伙屏气凝神等着晓柏,好像他吐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捞去当铺卖钱。
晓柏半天没有说话,像在脑海中挑选合适的词彙。
「马的勒,你咬定我马子吸毒时,可没这样吞吞吐吐的。」猴子说。
「不太一样,面相师看人,主要是看一种氛围,当时我会这麽肯定你女友吸毒,是因为她黑眼圈很深,有明确外在的物理现象,来验证我看出的氛围。」
「什麽氛不氛围不围的,囉哩八嗦,国梁马子到底怎麽样?」
「血光之灾。」晓柏稍稍停顿「我目前看到的...就是这样。」
「血光之灾??」国梁问。
「你先别往心裡去,只是很模煳的感应。我也不太想说出来...只是你们这样盯着我。」
「血光之灾是面相师的术语?还是真的有灾难?你不会是刚才游戏输了在记仇吧。」国梁语气加快。
「凭目前看到的,我实在无法准确告诉你太多细节,但...多少小心点吧。」
国梁一脸疑惑,晓柏说的话,很难不往心裡去。
大伙面面相觑,几个比较不熟的朋友开始在角落窃窃私语。
「哎呀,你别想太多啦,说不定只是月经外漏什麽的。」猴子笑着说。
国梁没有回应,也看向牆上的假麋鹿头发愣。
当晚回到家时,贵子已在国梁租的小公寓裡,正在厨房备料。
贵子是创意料理厨艺教室的代课老师,厨艺顶尖,只因年龄的刻板印象,还无法担任正式老师。
「这麽早回来?我以为你们会溷到更晚呢。」贵子说。
她拿着菜刀,熟练地用刀背拍打着一块生肉。
「明天都得上班,不敢聊太晚。」
「我走了之后,他们没说什麽吧?」
国梁停顿了一下「没..没有,他们都很喜欢妳呢。」
贵子手臂纤细,挥起菜刀却格外有力,刀背撞击生肉的声音,蹦、蹦、蹦,沉重却响亮。生肉溢出大量的血水,暗沉的鲜血,沿着砧板上的刀痕流转。国梁吞了口口水。
「你骗人吧?」贵子问。
「才没有。」
贵子将处理好的肉装进保鲜盒,打开冰箱,里头已是满满的保鲜盒,她只好弯腰放进冰箱的底层。
三、自立国宅
国梁独自走进客厅,打开电视。
“马的,什麽血光之灾。” 他心想。
他滑着手机,决定要把晓柏的占卜抛在脑后。
“今日下午,在自立国宅的水塔裡,发现一名惨遭分尸的男性死者。” 电视新闻的播报员说着。
自立国宅?
国梁把手机放下。
新闻画面裡,斗大的标题写着「分尸案」,背后正是自立国宅的大楼照片。
几个月前,他还在找房时,就曾搜寻过自立国宅社区,离这裡不到几条街的距离。
贵子是不是就住那附近?
国梁从未造访过贵子住处,只知道她与姊姊同住。
“受採访的住户表示,这几天水龙头经常发出异味,多次向管理员反应后,今日才在水塔裡发现男性尸块。”
“目前还无法推测男子的死亡时间,警方初步判断,男子是先遭人分尸,再被弃尸于水塔中。”
“目前排除自杀的可能,正调阅大楼监视器找寻可疑人士...”
谁自杀会自己分尸然后跳进水塔,真是白痴记者。
好险当时因为订金谈不拢,没选择租那裡的套房。
一想到水龙头裡流出掺有毛髮的尸水,还拿来洗澡、洗脸,国梁一阵反胃。
脚步声从厨房传来,贵子走进客厅。
「妳看这新闻,是不是妳住的社区?」
「啊...这个啊,这新闻下午就有了,那的确是我住的社区,现在都还有警察在那呢。」
「妳这几天,不会...都用到尸水吧。」
「没有啦,应该没有。」
「超噁心的,那妳姊姊呢?她还好吗?」国梁说。
「她没事。」
贵子说完就走进卧房,她的反应意外平静。
这晚,俩人很早就换衣就寝,ㄧ整晚的社交行程,让他们都挺疲累。
「你生日要到了,有想要什麽礼物吗?」贵子问。
「我的大厨要准备什麽呢?」国梁反问。
「你去年收到什麽?」
「去年啊....」国梁想了一下「只记得我爸送我一副蓝牙耳机。」
贵子的脸闪过一瞬失落,那或许是她自己都不会发现的反射表情。
爸爸、父亲这些字眼从来不适于存在与贵子的谈话中。
国梁只依稀知道那男人抛弃了贵子全家,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每次谈论这话题时,贵子眼中流露出的失落亦或是恨,实在太强烈,强烈到再继续多谈好像拿着一块烧烫的铁块,强迫要拷问出什麽。
「你煮个拿手菜就好啦。」国梁转换了话题。「还是...吃妳的肉好了。」他轻咬了贵子的脖子。
「说话没半句正经的,先睡吧。」
贵子把身体蹭进国梁的怀裡。
两人闭起双眼,夜裡很安静,像被人按了静音,国梁能清楚听见贵子细微的呼吸声。
月亮绕着规律的轨迹,在夜半时分,门外突然传来狗叫声。
那是邻居养的小黑狗,长年被铁链绑在门口。
邻居时常晚归,一到夜裡,那条狗不时就会发作,像吹狗螺一样叫个不停。
突兀的叫声将宁静的夜撕开,身边贵子的呼吸声也急促起来。
汪汪汪!汪汪!!!
牠像要把肺吐出来似地狂吠着。
狗叫声吵醒了国梁,他看向贵子。她在旁躁动着,胸口不规则的上下起伏。
「你这麽做对得起他吗?」贵子半梦半醒地说。
她像无意识地说着梦话,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身体翻来复去,国梁试着轻搂她,却被推开。
「他马的,你这个骗子。」贵子说。
这突然冒出的髒话,让国梁神经全醒了。
贵子依旧闭着双眼。交往一个月以来,她从未爆过粗口,就连闹情绪时都不失温柔。
几秒过后,贵子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国梁。
「还不睡啊?」贵子问。
「被吵醒了。」
「狗叫声?」
国梁点点头。
贵子没再回话,把身体蹭回国梁怀裡。
他身子微微后倾弯曲,跟贵子保持了一点距离。
四、尸体的气场
翌日,国梁一早进公司就冲了杯咖啡,正准备冲第二杯时,在茶水间遇见猴子。
国梁跟猴子去年开始进同间公司上班,只不过猴子负责外勤业务,国梁则是内勤。
「你脸色怎麽这麽差,吃到大便喔。」猴子说。
国梁喝了一大口咖啡。
「我家对面那条黑狗叫了整晚,根本没法好好睡觉。」
「又是那条狗喔...不是吧,我看你是在担心血光之灾吧,你这个小孬孬。」
国梁白了他一眼。
「晓柏品质,坚若磐石,国梁贵子,有人会死,哈哈哈哈哈。」
猴子为自己临时想出来的打油诗开心不已,国梁给他一个假笑。
此时,茶水间的电视正在播自立国宅分尸案的新闻。
「自立国宅,不是你家附近?」猴子问。
「是啊,贵子就住那社区,我原本差点就要租那,还好后来...」
「贵子住那?」猴子抢着问。
「嗯。」
「那她不是吓死了?」
国梁回想昨晚贵子的反应,好像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男性死者的死因至今仍然成谜,虽死者躯体被切成数块,但已确认身份是国宅内的住户。”
「会不会血光之灾就是在说这个呀?」猴子说。
「蛤?」
「晓柏不是说“看人看氛围”,搞不好...就是这尸体气场太强,一整个渲染到贵子身上。」
话说到一半,业务主任走了进来。
猴子马上摸摸鼻子闪人,国梁也端着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
“尸体气场太强?....猴子老爱胡说八道,不过 ...” 贵子昨晚骂髒话时的低沉语气,到现在还是挥之不去。
国梁无心上班,敲着键盘搜寻了几则自立国宅分尸案的新闻。
男性死者初步报告显示有中毒反应,目前警方还未找到凶手的杀人动机,据邻居指出他有一位同居女友,但尸体发现至今,都还没有到案说明。
一些农场网站的文章也流出大楼监视器的截图画面。
图片解析度非常低,雾濛濛的,但能看出有个女孩出现在通往顶楼水塔的楼梯间。
儘管照到正面,但解析度实在太低,脸部放大来看也仅是一块肉色而已。
国梁一张张的看,越看却越毛,因为他无法克制把图片中的女孩跟贵子联想在一起。
髮型、身形,走路的姿态,一切都太神似了。
小梓从汽车旅馆的浴室走出来,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丁字裤。
国梁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印度地毯上的宗教图腾。电视新闻的声音持续播放着。
「在发什麽呆啊,今天你都心不在焉的。」小梓说。
国梁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妳这麽猴急啊,一下就脱光了。」
小梓与国梁俩人从大学开始就是性伴侣。
或许出于习惯、或许是两人在性这方面太契合,这麽多年来,儘管各自换过数个男女朋友,却从没打算终止这段关係。
做完爱之后,小梓穿回她粉色系的洋装,拉起裤袜,国梁也扣起衬衫的扣子。
他们没有拥抱或接吻,性对他们而言,更像一场运动。他们互把对方视为打壁球的伙伴,球技出色而能完美匹配的伙伴。
「你新女友还蛮美的耶。」小梓说。
「是吗?」
「你要知道,能让女人称赞美的女人,要不是很丑,要不就是真的很美。」小梓说着就走进浴室。
小梓只见过贵子一面。
那晚小梓趁着贵子不在来国梁公寓,谁知贵子突然回来。
小梓迅速离开,两人就在楼梯间擦身而过。
简直就跟大学一样嘛。国梁想着不禁有点好笑。
“验尸报告显示,死者血液裡含有大量有毒物质,不排除被友人所毒杀。” 电视新闻继续追踪着分尸案。
「这新闻大概又要报个好几天了,跟之前妈妈嘴一样。」小梓从浴室说。
国梁本想把他对贵子的怀疑说出口,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住。
五、搅拌的酸辣汤
当天晚上,国梁一回到家,猴子正坐在他家客厅。
国梁脸色大变,因为他骗贵子�下班后要跟猴子看场电影,实际却是与小梓幽会。
「你...怎麽在我家?」
猴子站起来,用很小的音量说:
「我只不过到分尸案那社区看个热闹,想说难得有凶杀案离我家那麽近;谁知道刚好遇到贵子,她就问我
“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猴子在最后的问句特别加强了语气。
国梁抓着后脑勺直摇头。他知道贵子很讨厌别人说谎。
「你看什麽热闹啦...」国梁说。
「干,你他妈以为我是通灵少女吗?说谎前不会先串通一下噢。」
国梁拿起手机,并没有半通未接来电,或是未读讯息。
这反而让他的胃微微绞痛。
「贵子没说什麽吗?」
猴子摇摇头。
「我当下随机应变说你公司临时有事,但...她应该没那麽笨吧。」
国梁走进厨房,贵子背对着他正在煮汤,闻起来是酸辣汤的味道,她用汤匙来回搅拌着。
「我回来了。」国梁说。
「恩。」
国梁拿捏着贵子的语气,但难以察觉。
「猴子说..你约他一起晚餐。」国梁说。
「恩。」
国梁看着料理桌上一颗颗绞肉肉丸,每一颗都像有好几种不同的肉类搅和在一起。
「那个...后来公司突然要我去邮...」国梁说。
「我知道,猴子有说了。」
贵子依旧没转过身。汤锅裡的汤滚沸着,冒出圆形的半透明泡泡。
国梁的胃像被丢进数颗太咸的鸡汤块。这气氛太不对劲了,他进来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贵子的眼神。
他假装帮忙随机拿起一袋太白粉。
才刚拿住,贵子就伸手抓住国梁的手腕。这突然的一抓,让整包太白粉摔落到地上,白色的粉末洒落一地。
「你要干什麽?」贵子终于转身。
「我...我只是想帮忙。」
贵子没有说话,弯下腰,把太白粉拨回手心。
「这裡不用你操心,你去陪朋友吧。」贵子说。
国梁走回客厅,猴子正在看综艺节目,被沉玉琳逗得哈哈大笑。
「怎麽样?还好吧?」猴子问。
国梁摇摇头,瘫坐在沙发上。此时沉玉琳的笑声格外刺耳。
「转台吧,看个新闻也好。」国梁说。
「一整天都在播分尸案,我都有点看腻了。」
「马的,不是很爱看热闹...说不定现在有什麽新发展,你不想知道他为何被杀吗?」
猴子把电视音量转小,整个人坐正转向国梁。
「我分析给你听,他肯定是被同居女友杀的,不然怎麽可能有人自己同居男友死了也不报警,还人间蒸发。」猴子说。
「她都没出面吗?」
「没有。」
「那她为什麽要杀他?」
「太多可能啦,现在恐怖情人这麽多,抓到男友偷跟别的女生传讯息就理智断线之类的。」
「不可能吧...谁会跟这种疯子交往。」
「你真是脑袋装屎,疯子会在头上贴一块“我是疯子”的标籤吗?真正的疯子就是平常看起来比你我都正常,但一疯起来就毒死你,再把你切成好几块扔进水塔。」
猴子搭配着夸张的肢体动作。
国梁看着电视柜上的相框,是上週才洗出来的合照,照片裡的贵子眼睛笑成一个迷人的半弦月形状。那笑容像猫的肉垫一样。
不知道为什麽,晓柏口中的血光之灾此刻又滑进脑海。
贵子把酸辣汤还有几道料理端了出来,香气四溢。
「可以吃饭了。」贵子说。
国梁帮贵子拉开椅子,她却刻意坐到另一个位置。
「哎呀呀呀,也太香了吧,嫂子实在太有才华了。」
猴子试图化解尴尬。贵子只是微笑。
「嫂子厨艺好,人又美,国梁真是太———幸福了。」
贵子依旧只是微笑。她站起身,帮猴子与国梁各盛了碗酸辣汤。自己却没盛。
这奇怪的举动,让国梁自身防卫的侦测马达响起警报。他回想起几分钟前,贵子搅拌酸辣汤的动作。
猴子很快地喝了好几口,边喝边继续称赞贵子的厨艺。
国梁则盯着笋丝在汤上漂浮,拿着汤匙发愣。
「怎麽了吗?」贵子问。
「我...今天喝太多咖啡,胃有点不舒服,怕这汤口味太重。」
「要帮你拿些胃药?」
贵子说完就要起身,但国梁率先了一步。
「我自己去拿吧。」
国梁走进厨房。看着流理臺上一包包的调味料。
胡椒粉、盐巴还有方才打翻的太白粉,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袋子。
怀疑贵子下毒这件事实在太荒唐。但心中那股奇怪的预感就是挥之不去。
国梁打开冰箱,裡头满满排放整齐的半透明保鲜盒,那是贵子用来保存食材的器皿,只是这几天好像数量增多了不少。
他关起冰箱,随机翻找着瓦斯炉上方的橱柜。
贵子虽没搬过来多久,但因为她是厨师,如今整间厨房裡几乎全是她的东西。
国梁一柜柜的翻找,但多半是碗盘、刀叉跟调味料,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唯一可疑的就是一瓶,剩下一半的老鼠药喷雾。
贵子可能听到翻找声便走了进来。
「你在干嘛?」
「找..药...找胃药。」
贵子把橱柜全关上,只从其中一柜取下一纸盒,裡面装着散装的胶囊,她取出一颗递给国梁。
回到餐桌,猴子依旧狼吞虎嚥地吃着。
「这肉丸真是太好吃了,嫂子这些料理都哪学来的呀?」
「有些是我自己发明的,我喜欢用很多不同的食材自创一些料理。」贵子说。
「原来是自创的,怪不得,真的是全新的口感跟口味耶。」
猴子又夹起了一根鸡柳条说:「这鸡柳条比我们前几天在餐厅吃的美味一百倍。」
贵子掩着嘴笑。
接着说「上次在餐厅吃的鸡柳条根本不及格,他们裹太多玉米粉,吃不到鸡的味道。还有这个炒青菜...」
只要谈到料理,总是有许多“贵子料理经 ”。
多谢猴子的业务嘴,似乎让贵子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但国梁还是注意到,一整晚,贵子没喝下半口酸辣汤。
六、求偶的公蜘蛛
送走猴子之后,国梁帮着收拾碗盘。
贵子还是一脸冷淡。她把还剩下的菜集中起来,连剩下一颗的肉丸都用保鲜盒装着,却把剩下大半的酸辣汤,整锅倒进水槽。
国梁看见后,悄悄走进卧房打给猴子。
「你到家了吗?」
「早就到了。」猴子说。
「你...身体没事吧?」
「身体?我身体为啥会有事?」
「没事就好,有点事...我明天再跟你讨论。」
「有事就直接说啊 ,干嘛还..」
贵子这时走了进来,国梁心一惊,马上挂上电话。
「是猴子,猴..猴子还一直称赞妳的厨艺呢。」
「我又没问。」贵子冷冷地说。说完便走进浴室冲洗。
贵子一离开,国梁马上打开分尸案的新闻网页,案情并没有更新的进展。
“猴子没事的话,应该就只是我多疑了吧。” 国梁心裡像排水沟堵满了毛髮。
他索性把电脑关掉,走到书柜拿起东野圭吾的白夜行。
他无意间发现书柜底层的书,似乎按照书本高低重新整理过,从最高的大学毕业纪念册一直排到最矮的包法利夫人。
国梁把纪念册抽出来,感觉有被翻阅过的痕迹,因为閒置了这麽多年,灰尘却异常的少。
可能只是贵子无聊翻阅吧。国梁把册子放了回去。
贵子出浴后,把头髮盘在后脑上,坐在梳妆台前擦着保养品。
国梁看了她好几眼,试着跟她交流,但贵子毫无反应。
上床后,贵子躺在床的最角落,背对着国梁。房间裡只剩风扇转动的声音。
「我这几天...在网路上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国梁试着跟她说话。
贵子没说话,甚至连稍稍移动都没有。
国梁继续说:「你知道有些蜘蛛可以跳自己身长的二十倍以上吗?某些特殊的科种甚至可以跳到四十倍,怪不得蜘蛛人这麽厉害。」
「而且...公蜘蛛求偶跟人类很像,都会用哄骗的招数,有些甚至会跳舞;而母蜘蛛有完全的决定权,她如果喜欢,就可以跟这公蜘蛛约会,如果不喜欢,她就会把他给吃了...而且母蜘蛛非常挑,她们很坚持要找到体型大、健康、基因良好的公蜘蛛,就像人类的拜金女一样。」
贵子过了几秒后终于开口:「公蜘蛛怎麽求偶?」
「他们会跳舞。」
「恩。」
「还会用哄骗的招数。」
贵子沉默了许久。
「你今天下班之后去了哪裡?」贵子问。
贵子纤细的背影此刻像一座高牆。
「公司..要我去邮局办事,我不是说过了吗?」
贵子沉默了半晌,却像是半世纪那麽长。
「先睡吧。」
国梁试着从背后抱住贵子,却被她手肘抵住。
那一晚,对面的黑狗又叫个不停。
但那不是让国梁无法入眠的原因。
翌日一早,国梁拿了几片肉乾去喂邻居的黑狗。
牠兴奋地摇尾巴,国梁蹲下搔搔牠的头,摸摸牠的身体。
一见国梁蹲下,牠就朝他脸上舔,国梁也没闪躲,继续搔着牠的下巴。
牠眼神无害,看起来温驯又忠诚。
谁会想到深夜裡那条乱叫的疯狗就是牠呢。
七、别相信新闻
一进公司,国梁很快发现猴子座位是空的。
虽然猴子迟到或跷班都不是什麽新鲜事,但那股不详的预感又满了上来。
国梁走进茶水间,连打了几通电话给猴子,全都转进语音信箱。
电视新闻依旧报导着分尸案的消息。
“本台目前已独家追踪到嫌疑犯,死者同居女友的消息。”
电视画面裡,闪过一张张脸部打上马赛克的照片。儘管打上马赛克,但国梁一看认出,那就是贵子。
国梁不禁寒毛竖起,内脏感觉燃烧了起来。
他试着继续打给猴子,却怎麽也找不到拨号的图标,好像突然间失去操作手机的能力。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为什麽要杀人?她怎麽会与别人同居?她真的是贵子吗?
这些问题像云霄飞车一样在脑子裡急速地盘旋,完全停不下来思考答案。
这时电话响起,是猴子的号码。
「喂,国梁吗?」话筒裡传来女人声音。
「是...」
「宣承(猴子本名)现在在医院啦。」国梁很快听出这是他妈妈的声音。
「侯妈妈啊,谢谢噢,他...怎麽了吗?」
「食物中毒啦,他就是喜欢乱吃东西。」
食物中毒。国梁马上想到那锅倒掉的酸辣汤,但猴子妈的语气听起来,情况并不严重。
「他还好吗?」
「应该没什麽大问题啦,医生说误食少量老鼠药,应该药吃一吃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国梁谢过猴子妈妈后挂上电话。
贵子真的是凶手,但为什麽要对我们下毒?
这时手机传来贵子的简讯,裡头只有短短五个字,「别相信新闻。」
国梁读着短信,咬着无名指的指角。新闻裡重複播放着贵子打上马赛克的照片。
别相信新闻,我该相信妳吗?他好想大叫,也实际张大了口,只是没有叫出声音。
他在手机上输入了110的号码,等待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出键。
八、自首
当晚,国梁走回家的路上,气温下降许多,没有雨,空气中雾濛濛的,街道上的建筑都像蒙上一层薄纱。
他站在家门口许久,盯着钥匙孔,他从没注意过钥匙孔是这样的形状。
对面邻居的黑狗摇着尾巴,但他没有理会。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贵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啜泣,桌上已有无数颗擦过眼泪的卫生纸团。
国梁站在玄关,迟迟没有前进。
「她说不要害我,她没有错...她不要连累到我。」贵子哭得话都说不清楚。
国梁慢慢走近,贵子的肩膀因为啜泣不停抖动着。
「他死了...也是活该...贱人一个。」
国梁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他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贵子的眼泪像是压抑了一整个闷热下午的雨,桌上的纸团越来越多。
国樑起身拿了一盒新的卫生纸。
「到底...发生什麽事?」国梁终于开口问。
贵子吸了鼻涕,把眼皮裡残馀的泪水擦掉。
「是姊姊。」贵子说「姊姊去自首了。」
贵子娓娓道来案件的始末。
与她同居的姊姊,毒杀了她的男友,并将其分尸。
贵子发现之后,劝姊姊快点离开家裡,出国也好、躲起来也罢,总之暂时不要出现。她则留了下来,负责处理尸块,由于没有经验,本想全部丢进厨馀,但数量实在太多,只好分批处理,一部份厨馀一部份垃圾,剩下的就扔进水塔裡。
「我太笨了...不该选水塔的。」贵子说。
国梁捂着嘴,这故事对他来说有些超载,但他儘量保持冷静。
「那新闻照片裡的人...是妳吗?」国梁问。
贵子点点头。
「新闻根本无凭无据就乱报,记者可能只是採访了邻居,也可能看了某监视器的画面,反正记者就把我误认成那贱人的女友了。」
国梁一个字一个字消化着贵子的说词,他好奇贵子为何不断称死者为贱人,但并没有开口问。
「反正...姊姊去自首了,她说不能连累到我,但我...宁可姊姊没事,反正我已经没差了。」贵子说到这又开始啜泣。
国梁环抱着她,感受着她哭泣时身体的颤动。
九、必须得勾芡
“分尸案的凶手认了!蛇蝎女友自首!” 新闻裡斗大的标题。
贵子哭完之后就先睡了,国梁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不管转哪一台,几乎都是一样的内容;真的就如猴子所预测,是感情上的纠纷。
“猴子怎麽会中毒呢?” 这问题又扫过了国梁心中。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从一大堆食物保鲜盒的隙缝中,抽出一盒冷冻pizza,已经过期两天,但他还是将其放进微波炉。
贵子出现之后,已很少有机会吃微波食品了。
他回到客厅,新闻开始分析着凶手的档案,连脸书的贴文都拿来大做文章。
贵子姊姊也很漂亮,跟贵子有相似的气质,像是琼瑶戏裡柔弱的女角,眼神裡闪烁着受害的气息;怎麽会做出分尸这种恐怖的事情呢?
国梁咬到pizza上的小肉块时,随即吐了出来。
他不确定是食物过期了,还是肉块的口感让他联想起贵子帮忙处理的尸块。
国梁换上睡衣坐在床边,贵子醒了,她眼睛红红肿肿的,吸着鼻子。
「饿了吗?」国梁问。
贵子摇摇头。
国梁关了灯躺下,贵子身体热呼呼的,沾在手臂上眼泪也湿湿热热的。
「做坏事的人为什麽不该受惩罚,为何要惩罚无辜的人。」贵子发出虚弱的声音。
国梁脑中闪过无数想法,但知道这时刻最好别多说话,以防贵子情绪再失控。
经过一段沉默之后,国梁问:「你知道猴子的事吗?」
贵子没说话,只发出疑问的声音。
「猴子食物中毒了。」
「啊?」
「跟妳有关係吗?」国梁镇定地问。
贵子一脸疑惑。
「昨天吃完晚饭,今天他就...」
「不可能啊,那肉我们都有吃啊,我确定没问题的。」
贵子的语气不像在说谎。
「是汤吗?那天的酸辣汤妳都没喝,还全部倒掉。」
「汤...怎麽会食物中毒呢?」
「说是误食老鼠药。」
贵子停顿了几秒后,像是想到了什麽。
「是我的错...」贵子说「你还记得吗?昨天你不小心把太白粉打翻。」
「恩。」
「我原本打算把它全部丢掉,但是家裡已经没有太白粉了,可是...酸辣汤一定要勾芡,不勾芡口感就不对,所以我就还是用了...那捡起来的太白粉。那时候,我根本完全忘记当天下午我才在厨房地板,喷了一层老鼠药的喷雾。」
贵子一脸无辜,国梁不禁微微笑出声。
「还好那天我也没喝,就当给猴子一个贪吃的教训吧,哈哈。」
「真是不好意思;只是酸辣汤不勾芡的话口感真的不对劲,就像是...」
贵子又说起她的料理经,国梁搂着她闭起眼睛。
今晚邻居的黑狗,也配合着此刻的安宁。
房间裡,只有时钟秒针移动的声音,不知道为什麽,听起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隐喻。
十、杀手现身
翌日猴子就出现在办公室,国梁马上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分享给他知道,包含了他中毒的原因跟贵子姊姊是分尸案凶手的事实。
「哇靠...贵子她姐...这事会不会太扯啊...」猴子似乎对自己食物中毒的事毫不关心。
「我也觉得很扯,从没想过这种夸张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看你要不要也分一分算啦。」
「蛤?为什麽?」
「干,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这种恐怖行径像基因一样,会流在整个家族的血液裡。」
「不会啦,贵子不像那种人。」
「她姐就像吗?」
她姐相比起贵子,似乎更弱不禁风,但她承认罪行时,眼神中充满坚定。
「你别再危言耸听了,马的,害我之前怀疑贵子就是分尸魔女。」
过几天之后的傍晚,国梁约小梓来家裡过夜。
「你们冰箱也太多保鲜盒了吧,我饮料根本没地方摆。」小梓从厨房裡说。
本来想约小梓去汽车旅馆,但难得贵子不在,省点钱也好。
贵子说要回老家探望母亲几天,至于实际是几天,她也没说。
“自己女儿发生了这种事情,谁的心情都会大受影响吧。” 国梁猜想着。
小梓从厨房走出来时,套着贵子平常下厨时穿的围裙,裡头什麽也没穿。
国梁抓了她外漏的屁股,两人就在沙发上做了爱。
完事之后,小梓躺在国梁的大腿上,他打开了电视。
小梓对新闻没兴趣,看着围裙上的碎花图样问:「妳女友知道我是谁吗?」
「怎麽可能知道。」国梁随性地转着台。
「可是那天在楼梯间遇到的时候,我总有一股感觉,觉得她认得我。」
「只是妳自己的投射吧。」
新闻台依旧播着分尸案的追踪报导,彷彿要把贵子姊姊的私事全挖出来。
“28岁的凶嫌陈有涵(贵子姊姊),在幼年时期,就曾遭父亲虐待,她父亲在凶嫌十岁时,抛弃了自己的妻女,而母亲因受不了打击在同年度上吊自杀,专家指出,这样不健康的童年,有可能就是凶嫌犯下冷血分尸案件的背后重要因素。”
母亲在同年度上吊自杀?
国梁顾不得腿上的小梓就站起来四处张望。
「你干嘛啊?」小梓差点跌落沙发。
「妳先回去吧。」
小梓自讨没趣地往厨房走去,国梁很快穿起衣服。
他半推半就地把小梓劝离公寓,自己则在客厅裡来回踱步。
国梁拿起手机,拨了贵子的电话,但还没开始铃响他就先自己挂上。
她为什麽要说谎?国梁越想越不明白。
他把每扇窗户的窗帘都拉上,却还是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贵子一整晚都没有来电,也没有任何讯息。
国梁没有洗澡,就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厨房的椅子上,嘴巴被贴上封箱胶带。
他试着挣脱,但绑住手脚的绳结实在太紧了。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拖行重物的声音。
他想大叫,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响。外头拖行的声音停住了。
「这麽快就醒啦?」贵子从客厅与厨房交接处探出头问。
国梁发出更大声的闷响,眼睛睁大像中邪的吉娃娃。
贵子没有理会又走回客厅,拖行声继续响起。
没多久后,她把小梓用脚踢进厨房,小梓似乎还在沉睡。
「我没认错人吧?」贵子问。
国梁拼命摇头,用眼神透露求饶的讯息。
贵子从口袋裡掏岀照片。那照片像从国梁大学毕业纪念册上剪下来的。
她蹲下来拉住小梓的头髮,把她头举起来,比对着手中的照片。
「就是她吧。」
她费劲把小梓整个人扛到料理桌上,用砧板垫着她的头。
国梁用尽一切力气的扭动,发出声响,想引开贵子的注意,但她完全视他为空气。
贵子打开冰箱,取出十几盒的半透明保鲜盒。她打开其中一盒,用手抓起裡头的生肉。
「肉都鬆掉了,颜色也不对,人肉真的很难保存。」
她把保鲜盒内的肉通通倒进厨馀,一边清洗着保鲜盒。
「你说猴子中毒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切到有毒的肉块勒。」
「人肉的确很难单独料理,我试过好几次,腥味实在去不掉,但我发现要是溷合着其他肉类做成像绞肉丸之类的料理,那味道就没问题了,而且口感也特别好,你说对吧?」
国梁持续激烈的摇头。
「你的肉质应该不会太差。」贵子走向他,拿起挂在他椅背上的碎花围裙。
她穿上后,走近流理臺调整着小梓头颅的角度,把下颚提起喉咙挺出。
「我从不针对女生,我们总是受害者。」她把小梓压在脖子下方的头髮全拉出来。
「但她穿了我的围裙。」贵子从流理臺下方橱柜取出一把菜刀,高举过肩,朝着小梓挺起的喉咙快速下落。出手又快又准,丝毫没有犹豫。
她的碎花围裙瞬间溅满血迹,嘴角也沾上一些。
小梓的头颅从桌上掉落,咚的一声闷响,缓缓滚到国梁脚边。她的眼睛微张,眼白有细微的血丝,脖子不断涌出鲜血,那切口俐落地很不真实。
贵子把菜刀上的血迹冲洗掉,将其放回橱柜,并从中拉出另一把较为细长的刀。
「姐姐以为忍下来就没事了,但我可忍不下这口气。所有犯贱的男人都该受到惩罚。」她嘴边的血渍在苍白脸孔下,显得特别鲜红。
贵子一手捡起小梓的头,扔向国梁的腹部,那颗头经过撞击刚好停在他的大腿上,热腾腾的血液渗入裤裆。
国梁把小梓抖落在地,裤裆上却依旧留着从她伤口中流出的体内组织。
「你不是很爱搞她吗?」贵子说。
她走近国梁,撕开他嘴上的胶带。
此刻国梁已吓到说不出话,甚至连求救的意识都跟小梓的头颅一样离开了身体。
贵子蹲了下来,手中的长刀,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还记得那天在居酒屋玩的游戏吗?」她用刀刃的尖端,游移在国梁的小腿肚上。
冰凉的刀锋并没有让国梁清醒,他只在脑中零星闪过晓柏厚重眼镜片下迟疑的眼神。
贵子任由刀锋一点点渗入国梁的肌肤。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对比起国梁因痛觉而扭曲变形的脸,贵子那像归零的表情,显得格外突兀。
「你觉得—谁是杀手呢?」
贵子没有表情的脸孔,是国梁见过最可怕的鬼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