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见之喜

    第一次见，是在冬天。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太阳被掩藏在厚厚的天空云层之中，光线很暗，像是被颠倒的夜。

到教室里，密闭的窗户上生出的白雾罩在玻璃上，交织的阵阵白气在整个空间内漫飞。

“上课。”

高中就是这样，飞逝而去的时光渐渐地荏苒不再，三年，究竟有多久呢?

林秋楠那时不知道。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名新同学，进来吧，介绍一下自己”班主任刘老师对站在门外的那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男生说，林秋楠那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极有礼貌的人。

“大家好，我叫顾白清。有幸今年转校来到这里，同大家相识。”

同他话落后的是中后排女生的惊叹声，林秋楠也觉得他很好看啊，眉眼温柔又内敛。

顾白清来了之后，不管是班上还是别班都不平静了许久，原本平平无奇的高一(三)班引来了无数女生围观和驻足，班上英语课代表的位置原先就一直有空缺，隔壁英语老师兼教导主任王传奇苦于冬季课后许多学生因畏惧寒冷鲜有同学来办公室问问题，偶然得知顾白清竟有如此“特殊魅力”于是旁敲侧击地在刘老师面前力荐顾清白当英语课代。

于是，正如王传奇所料，顾白清带动了一众女生的热情，只要顾清白在办公室人就不会少。

(二)乍见之欢

林秋楠和顾清白的真正交汇点，便也在此而生。

因为林秋楠是化学课代表，作为高锰酸钾的忠实热爱者以及怀抱着对那个温软又幸福可爱的化学老师陈若绵的敬仰，和林秋楠无比的“化学天分”。她总是能打着一百二十分的鸡血面对满页的化学反应方程式。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林秋楠一定会想，也许这里就是一切的开始吧。

“林秋楠，交英语测试题作业啦！”

“啊糟糕，几点了?”临近期末统考又迎来了一月一度的考试周，刷题是常事。教室里面是笔尖触动桌面的沙沙声，被整个教室和亮光隔绝在外的是滴滴答答落着冬季冷雨的黑。

“八点五十。”同桌用笔帽戳了戳林秋楠的手臂，“快交英语试卷啦，顾白清在催”啊?林秋楠下意识迷茫，又突然反应过来噢噢，她的同桌是算少数的不会在背地里叫顾白清顾公子的女生了。可以想象顾白清束着发白衣胜雪的模样，简直就太秀气了！不过她突然有点心虚，果然一反头就看见顾白清那对含笑对着她的眼睛，身体小小地凝滞了一下，下意识说道“我好像还没写完……”是了咯，一晚上都在看化学……林秋楠扶了扶额。

由于一晚上的死磕，扰乱了林秋楠的计划。导致的后果就是当同寝室的同学们都已经在温温暖暖的被子里舒舒服服地翻身打滚的时候，只有林秋楠还在孤苦伶仃地补英语卷子，写完的时候十点整。老师应该都走了吧，林秋楠哀怨地想，交了卷子也赶紧睡觉去。却在办公室里意外见到了顾公子，噢，不顾白清还在教师办公室学习。

他真的好好看啊，嫩红的肤色温柔的眉眼。还有那双手绝了！大冬天的别人的手都被冻得通红，只有他露在外面握着笔的手居然都是白的，而且是很健康的那种白。林秋楠老在背地里想这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触碰来的感受。

林秋楠冷不丁对上了顾白清的眼“你怎么还在呀，”她悻悻地问“很晚了诶”

“没事，我家就在学校里，不着急”说罢，便又开始奋笔疾书。

“好吧”林秋楠在心里摊摊手。

可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林秋楠心中又横生一种沉重的恐惧“你在写啥?我们不会还有作业吧！”林秋楠欲哭无泪，看着林秋楠的样子，顾白清“啊，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在记录一些东西，你别担心没有作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他温柔又轻缓的语调让林秋楠稍稍平静下来，她转身默默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到教室整理东西，林秋楠又借机去了一趟办公室里面，发现他还在“我接一点水，再见！”顾清白总是谦柔的，这样的一个人却总莫名让林秋楠觉得高深莫测。

自那天晚上之后，林秋楠总能有意无意地发现虽然家就在学校的非住宿生顾清白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一人留到班上所有同学都离开才走，真是一件怪事。

临近期中考试后的第三次月考和最后要市统考的期末，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在为此而积极备战。林秋楠想顾清白更甚吧，毕竟他是刚转学回来的。每天都奋战到那么晚估计是有冲第一的想法，毕竟人家真的很优秀。

“诶诶，若绵老师，你着急上哪去呐”刚刚下课林秋楠就看到陈若绵老师在收拾东西，看到老师脸上娇羞的笑容就知道了，肯定是要和男朋友去约会。林秋楠一直都很佩服她，今年才是刚毕业就来到了这所私立学校教书而且她本人读书也读的早，要知道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岁的陈若绵讲课水平也是一流，在学术性强的前提下又不缺乏生动。还人美心善，简直就是林秋楠的偶像，不过才大林秋楠五六岁而已，林秋楠立志要成为像陈若绵老师那样的人，并每天以此为奋斗目标，早上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大喊一声“冲冲冲！”

林秋楠曾曾见过那个那个能将娇小的若绵老师一把完全抱在怀里的男生，阳光又青春。

“真好呢。”

陈若绵老师出去约会前，对作为化学课代表的林秋楠嘱托了几句，“真是幸福的人儿”还沉溺在甜蜜幻想中的林秋楠一下就撞到了面前来路者的胸膛。

“诶哟，”裸露在外的额头一下撞到了冰冷的纤维衣面上，“好冰啊”林秋楠一抬头就看见了海拔高她二十厘米的顾白清，正对着顾白清亮晶晶的眼，“哦，抱歉”林秋楠边揉额头边走，“你没事吧？”我没事，林秋楠本要转身离开办公室的，却被顾白清一把抓到面前。顾白清太高了，他低下头认真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是冰凉的本应与他温暖的手掌泾渭分明。真的好温热，林秋楠想，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三)久处之乐

如果记得没错，顾白清就是在那个冬天对林秋楠告白的。

第三次月考后，顾白清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学霸天赋，以超高环境适应能力和强大的思维力量拿到了全校第一。据王传奇的说法顾白清就是天之骄子，他一下甩第二名四十几分，而那个第二名原先连连第一，第一次因为顾白清有了如此败笔。

林秋楠各项都蛮中偏上，一千两百人保持在前一百也是可以的。

拿到成绩单那天，“哇塞！”林秋楠把眼睛睁得超大“前五十啦！?”刘老师敲了敲林秋楠的头“这就满足了?才班级第六而已，要向顾白清同学学习。”也许是在办公室为英语老师整理试卷的顾白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或许是鬼使神差也不一定，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这次是顾白清先偏过头。

“嗯嗯”应了应刘老师的话林秋楠就哒哒溜了。

顾白清一句“我喜欢你”突如其来的，让林秋楠不知所措。

那是初雪第一天，漫天的点点飞白，给大地铺上一层点缀。气温保持在零下两度不升不降，在南方是很少见的。几乎全校学生都为之而兴奋，去食堂的一路上的都有男男女女生结伴谈笑有关一年之际的第一场雪的美好寓意。这象征着最纯净的爱情。

没有想到，不论是人际关系还是学习全全能兼顾到的顾白清却在告白上显得这样笨拙。

他看起来很紧张，但看着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带着羞涩和些许不安才说完了整句话。在往后的岁月里林秋楠能够想象到的是，这些在他心里应该憋了很久了，但同时她又害羞又惭愧着，难道顾白清在她知道以前就喜欢她很久很久了吗，不应该这么想的才对。初雪停止的那晚，只剩她和顾白清，她局促且惶恐地拒绝了甚至是排斥了顾白清无厘头无来由又莫名其妙的告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自己。

本应是两条平行的直线，因此偏转了彼此的轨道。

尽管那晚之后他们之间和往常一样，在班上同学看来也完全不可能有深入交集的两个人，该上课上课。但林秋楠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像原先那样了，可能见面还会尴尬。她还是会有意无意的看到顾白清带着落寞想看又不太敢看她的目光，被她一发现就偏反过去，林秋楠真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值得被这样一个人喜欢的，没有什么特点除了那一次性能吃一大锅饭的胃。也不好看啊。

林秋楠在宿舍举着同桌的超大桌镜指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生无可恋地“我好看吗？”同桌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妹子，掐了一把林秋楠的脸“肉肉可爱的，想揉”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旁敲侧击说我胖?！”我挠你！

“喂，你手好凉别伸进来挠啊”

“就不，谁要你说我胖！”

“啊啊啊行行行，不开玩笑了，你是真的长得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好看啊。别再挠啦，要不是你的名字叫林秋楠一听就感觉像是御姐，谁知道真人居然是个萝莉”说罢便把林秋楠当小狗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四)久处怦然

每当回忆起这些零零碎碎的往事林秋楠总是忍俊不禁。同桌在高二分班之后选了文科，她选了理科和顾白清还在同一个班。

很多事情随着时间被渐渐淡忘，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是林秋楠越来越频繁的关注顾白清的目光，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不一定。不管是在走廊还是楼道他们几乎都能碰见，是谁在偶遇谁可能当事人也道不清。

高二后顾白清越发的帅气，如果说他一年前是清冷弱弱的好看，那么现在五官便是渐渐显现出刀劈斧削般的气势，为人愈发温柔。不仅是不败的第一，还会微笑着温柔的为每一个问他问题的同学解答疑惑，是温润如玉的人。

她好像发觉自己其实早喜欢上了顾白清，只是喜欢让她自卑，让她不敢正视自己早在顾白清告白前就喜欢他的事实，她是矛盾的。随着后来的时间，是他们频繁的对视，和一次又一次顾白清先移开视线。顾白清似乎已经不在那么喜欢她。倒是她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冷落，心情一度跌至谷底，成绩下降。在林秋楠身上这一细微的变化，被此时已经是他们理科班班主任的王传奇老师给老练地捕捉到，以前林秋楠总不愿意在背后称呼这个豪迈不拘小节又粗犷的男人时，再在他的大名后再缀上一个老师。

“你最近学习情绪都不怎么高，老师没说错吧。”

林秋楠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不管是什么原因影响了现在你的心情，你作为学生都不能让消极情绪影响到你现阶段的目标，要迅速调整好自己，尤其高中时光时不我待，你现在已经高二了……”

王传奇还是安抚性的摸了摸林秋楠的头“秋楠啊，好好学习，其他的都是浮云，高中生活还有一年好好加油。”

(五)惊变

不负所望的，林秋楠迅速崛起，她本身就是块读书的料子，只是先前并不太在乎名次。脑子是聪明的啊，居然会陷在那种情绪那么久，真是被热昏头了！看着自己在光荣榜上一次又一次比上次考试更加稳固的前十的位置，到最后临近高考她甚至冲进了前三！

林秋楠真心实意地高兴着“不错不错”王传奇指着成绩单上显眼的三个标红的名字，最上面是顾白清，第三个就是她。我一点也不比你差，林秋楠在心里朝顾白清做鬼脸，你不喜欢我算了“回去这几天好好稳定稳定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保持这个水平很棒很棒高考临近别骄傲，去吧。”

“嗯嗯”林秋楠微笑着，偶然见到了她几乎一年多没见回去生二胎的刘老师，刘老师是一个温柔又知性优雅的女人善解人意，今天才知道刘老师和王传奇老师竟然是夫妻。

“哇塞”林秋楠惊讶地一把捂住嘴巴“原来如此”他们夫妻俩对着林秋楠笑。

同刘老师生二胎的一年是高一下期文理分班，陈若绵老师也终于和恋爱了七年的男友修成正果回去结婚去了，林秋楠总能从她得微博上和其他的社交软件上看到她分享的一些在各国蜜月的浪漫风景，他们十五岁互相喜欢，二十二岁在一起决定共付彼此漫漫余生。

若绵老师只悄悄告诉林秋楠一个人她要去结婚了。临别时林秋楠问她你们去蜜月吗，会的。地点是佛罗伦萨，在后来的时间，林秋楠慢慢地知道，若绵老师的丈夫是一个艺术家，从极负盛名的美术学院毕业后去了意大利在佛罗伦萨搞艺术。而陈老师则是双学位，一个是化学专业另一个则是建筑，两个都是顶浪漫的人。

高考后林秋楠超常发挥，来到了北方。顾白清出了国前往旧金山求学。本来他家就在美国，父母是机械科研人员，平时太忙读初中时才被父母接去美国，不到三年却又因为他父母被美国当地政府邀请进行技术专攻。要几年在实验室里待着，没人照顾他。他才被她小姨，也就是这所高中的校长接回了国读书。渐渐地两人不再有交集，除了偶尔能看见顾白清发表的学术论文和科研成果，林秋楠还是会感叹有其父母必有其子。

而这里和林秋楠来之前做的功课一样，空气很干燥冬天很寒冷，有时还有沙尘天气。会很早下雪，但可以有充足的雪堆雪人。当然还有她当时包括现在也十分难以接受的，十几人共浴的大澡堂。

在这所大学里面的前几年，林秋楠都在好好地规划着自己，志于学。一点恋爱不想，以前她总反感同桌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写题，但她现在却成为了她。或者说是她本人不愿开启一段恋情，无论是哪一个她稍微有好感的人，最终几乎都是因为同顾白清相似，顾白清是她的一大热情和失望的矛盾体，不去想也罢。

在高目标的促使之下她进步很快，林秋楠很快以非英语专业学生的身份过了专八，又考了雅思。课余时间修习法语，她研究生读的是同声传译。不止英格兰还有法国，本着对罗曼蒂克的追求，林秋楠最终的梦想成为一名自由职业人，随心所欲地写写画画。

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她大三时作为交换生来到了英国，这里还有很浓重的十八世纪工业革命后留下的微妙的气息，不论是伦敦大桥还是英格兰海岸，或者大街上的街头艺人还是随处可见的在蓝天白云之下热吻的异国情侣，都让林秋楠觉得空旷。

在英国xx大学里的课程都有难度，各国文献都会带有一些主观上的细微区别，她的大学专业是历史，而对于历史专业的学生来说，必须持着最客观的态度看待那些历史上的纠纷以及对未来发展的预测。哪有那么多客观说法?难道喜欢和爱情也要像数学公式一样推导吗?林秋楠莫名就很烦躁，回公寓的路上偶然路过一栋很特殊的建筑，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雕塑，还有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在泥塑玫瑰，林秋楠猜测他就是橱柜里作品的创作者。

“May I come in?”(我可以进去吗？)

“Of course”(当然）

进来后林秋楠才知道历史书上说的真不假，即使她对艺术一窍不通，仍能感受到它们对她的冲击力。情感上的也好视觉上的也罢。

“Your works are all excellent.”(你的作品都超棒)“May I know what inspired you when you created these works?”(请问我可以知道您在创作这些作品之时灵感源自于什么吗?）

他朝着林秋楠笑了笑说“sure，I am also a Chinese. We can communicate in Chinese”(当然，我也是中国人，我们可以用中文交流)

林秋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就是陈若绵老师的丈夫，在门外就认出来了。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社交软件上也时常能看到他们的艺术之作。细看，林秋楠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和顾白清长相性格都很相像的人。

林秋楠笑笑“好的，请问您的妻子是叫陈若绵吗？有一次您来学校接她，”男人听后显然很惊讶。

交谈的过程中，林秋楠告诉他，她曾经是陈若绵的学生，男人也连连大笑，有时神情幸福有时严肃地讲述了他的雕像和他和妻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原来林秋楠还不知道他们之间也曾差一点错过，“幸好她没有让我久等”他还给她看了他们的全家福，男人右手抱着两岁的儿子，左手搂着怀着孕一脸幸福妻子。

(六)如常

回国后，她以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简历，同时拿到了好几份足以让人羡慕到想要回炉重造的offer。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大公司大集团她一家都没有去。她决定做远方忠诚的儿子，签约了一家很大的自由创作者的出版社，每年往返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一边做同声传译，一边写写随笔见闻。出版社副编是她那个热爱文学又文艺到无可复加的同桌，只有她知道林秋楠和顾白清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听说顾白清要结婚了，女朋友是个温柔又可爱的人。”高中还未解散QQ群一下炸了，林秋楠有想过这么一天，她以为等真的到那一天自己应该是平静的却还是猛地心头一颤。

她火速搭乘飞机从摩洛哥回到家，下飞机时脚都是软的，手指往直觉催使她的地方摸索，那是一本落了灰的同学录。

临近毕业时，她本不打算搞这种在她的意识中算幼稚的东西，但是却看见顾白清居然也准备了这样一本。还递给了她一页，她高兴坏了。却强装镇定，这种心情很复杂，本来是他喜欢她，后来他渐渐不喜欢她她却渐渐喜欢上了他，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突然拿到这样一张纸，虽然说在林秋楠的潜意识里顾白清怎样做，做什么。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却还是开心到颤抖，林秋楠在留言那里写了一首藏头诗“我现在喜欢你。”小心翼翼地夹在那一堆的同学录纸中，顾白清人气太高了林秋楠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顾白清能看得到。

这应该就是林秋楠在学生时代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吧，林秋楠本身就是一个好强的人，写完了最令她脸红的文字居然得不到回应。收完同学们写的同学录纸夹在同学录外壳里扔到家里那一堆杂物里，封存那些令她尴尬脸红心跳的回忆。

现在，林秋楠完全是颤抖着触上那本十年前的同学录，终于翻到了那张根本就没有经由她手的那张顾白清写的同学录留言板上分明就只写着“我也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温热的泪滴落在字迹上，墨迹渐渐氤氲漫开。

(七) 释

终于决定重返母校。十年了，十七岁离开这里前往北方求学，又往返了无数个国家，再次回到出发的地方感觉很奇妙。

“王老师。”一时间王传奇没有认出林秋楠“我是秋楠。”

这一行林秋楠知道了许多以前被她的敏感忽略掉的细节，才知道自己其实错怪了他。

“你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是顾白清告诉我的，请我开导开导你，问问你是什么让你心神不宁，”你们王老师也发现了，干脆就直接找了你。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男生。有的时候路过教学楼检查的老师们都说你们特别努力，说教室里就你俩还在看书。我们当时都觉得你们俩郎才女貌呢，感觉他很喜欢你，是你对他没意思吧哈哈哈刘老师说的太多了，听说他要结婚了，时间过得太快了看看十年前你和顾白清都是我最喜欢的一批学生现在一个个都事业有成，成家立业了，我们都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

她想起高考那年，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雨。她在教室里留到太晚，同学都走了。她没带伞，一个人站在廊道上等雨停。

燥热夏日的浮动被漆黑的夜和滴滴答答的拍打在铁栏杆上的雨水抚平。

宿舍在离教学楼很远的地方。

“算了，冲吧回去再洗澡”

1——

2——

3—

“林秋楠。”

跑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顾白清站在亮着的路灯地下。

“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

林秋楠心跳很快为了打破沉默，顾白清像与她心有灵犀似的，“你——……”

“你先说吧”林秋楠朝他笑笑，夜太黑了，她耳尖泛着红。

“你考试准备的还好吗？”林秋楠心沉了沉。还是挤出笑，“还不错。”

“你呢?”

“我会出国，不参加高考了。”

听罢，林秋楠没说话，紧了紧垂落下来的书包肩带。

“这样啊，哈哈哈挺好的。我快到了，今天谢谢你。”

林秋楠站在宿舍楼底下，向男孩挥了挥手，橘黄的灯色照耀在散漫在空气中悬浮的小水滴上。光彩在细柔的水汽里随着风晃动着，林秋楠看着他折返的身影呆滞了很久。

没有人会拥有金手指，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未来。如果，如果当时林秋楠能在他的伞下反反头，也许就能看到顾白清亮晶晶的眼和想伸出去又在差一点触碰到之际收回来的手。

好想冲过去抱住她。这是顾白清送林秋楠到楼底下后的最后一个想法。他克制住了，也就没了后续大家以为会发生的故事。

谁会知道藏起来的喜欢呢?

花开花落，潮涨潮息。这一切都将在时间的洪流里归于平静。

不过，至少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

同老师们道别后，她的心情不再沉重，林秋楠踏着高跟鞋在校园里逛，最终还是停在了高三班级区，十年改变了很多，课桌椅都购置了新的。又是一年高考季，很多凳子桌子上都被搬了出来布置考场。

六月阳光灿烂，她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个教室。时过境迁，唯一没变的也许就是那四面墙了吧。十年一次的大翻新，全新的课桌代替了十年前的那一批布满划痕和墨水的木桌。

她看到被遗忘在走廊角落的一张课桌，它明显承载着岁月的记忆，因无人理睬而布满灰尘。上面有一句被刻的很深的话，可能因为字刻的太好了，被往来后续的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加工加深，几乎都要将那一块区域刻穿“顾白清喜欢林秋楠”。

林秋楠笑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看见新婚的顾白清和他的妻子。她同样是前几天才回国，没有想过他们也会来这里。林秋楠看到，远远的他们在对她微笑，顾白清还是没多大变化浑身少年气。

知道真相后后悔了吗?

不。

她当然知道他们之间这些年其实有很多时间完全可以道明彼此之间的感情，可彼此都始终选择沉默。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不说也明晰，自己也一样，也许青春本就充满了遗憾惋惜以及未知和谜团。

钟摆上的时间缓缓流淌了十年，看着眼前的顾白清，林秋楠恍惚间记起来高一那年他们第一次对话的时候——“同学你好，请问化学课代表是谁?”她哈哈大笑“就是我呀！”

想起这些，林秋楠笑着摇摇头“这是结束。”向不远处的他们点头致意。

任时过境迁，南风过处皆草长莺飞，她要对往事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