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子橄榄球队入奥
11月上旬的广州尚未入冬,天气晴朗而明亮,阳光落到裸露的皮肤上,甚至还有些许的灼热。大学城体育中心的赛场上,最后一记尖锐的哨声响起,将比分定格在了33-0。沾染着炽热汗水的时间,似乎也停滞了一秒。下一个瞬间,替补席上的队员和教练员们冲进场地,与场上的球员紧紧相拥。观众的呐喊声欢呼声,“我们是冠军”的歌声,叠加着,渲染着,混合着难以言表的振奋情绪,被肆意地抛进球场,砸向每一个笑靥,每一滴泪花,每一个握紧的拳。
中国女子橄榄球队成功入奥!
2019年11月10日,中国女橄的姑娘们,以五战全胜的成绩结束了东京奥运会亚洲区的资格赛,登上了大赛的冠军领奖台,也冲向了东京奥运会。入奥对中国女橄的发展来说,不算是起点,但足够做女橄历史上一块熠熠生辉的里程碑。此时的每一滴泪,每一声欢呼,即使是群情振奋中每一个短促的残缺的语句,都将与这个里程碑一起被历史收藏。
在这次的资格赛里,贡献得分较多的队员中,依然有陈可怡的名字。不像女足和女排,女子橄榄球一直以来受到大众的关注并不算多。但如果在网上搜索中国女橄,一定会看到关于她的专题报道。
“是队里速度最快、得分能力最强的队员”“上一赛季各项比赛数据均位列中国第一,世界第十左右”,了解橄榄球的人,对陈可怡的定位是明星球员。但回归到训练和日常生活中,褪去明星光环,她也不过是一个24岁,专心自己事业,喜欢音乐和美食的漂亮女孩,也会因为衣服被肱二头肌绷紧而有些担心。在橄榄球队的体能训练很苦,每天都要先跑六七公里打个底。虽然这个长度对专业运动员来说并不算特别艰难,但因为对速度的高要求,以及不确定的天气情况,这样的训练一遍又一遍地磨砺着陈可怡和其他橄榄球姑娘们的意志。
在球队的训练异常辛苦,体能训练和战术训练相配合,强度和难度都很大。除了训练,考验着姑娘们的还有伤病带来的折磨。在近期的亚洲系列赛上,其中一位女橄姑娘高月影横突骨折,还有的队员经历了轻微脑震荡和前十字交叉韧带断裂。这样的伤病在常人看来都异常严重,但对于参与橄榄球这项对抗性极强的运动的姑娘们来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大家都有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但女橄姑娘们总有自己的办法扛下来。走到异常低谷的时候,家人的一点关心,队友间一点鼓励的话,都足够她们重新振作起来。一位队员王婉钰的妈妈就总在电话中鼓励她,“有时候,坚持了你最不想干的事情之后,便可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婉钰每次想到妈妈的话,就有了为梦想拼搏的动力。
陈可怡能够在媒体视角下脱颖而出,很大一方面在于,后锋的位置决定了她频繁得分的表现,因而更受关注。事实上,在这样一支队伍里,每一个角色都非常重要。
橄榄球队的姑娘们,在赛场上分工不同,在生活中也性格各异。有比较直爽的,有比较爱开玩笑逗乐大家的,也有爱和大家分享音乐的。女橄的队员大多数是90后,甚至还有00后,现在都正是爱玩爱闹,精力无限的年纪。真实的橄榄球队是一支非常活跃的队伍,除了场上表现很活跃以外,训练完了之后,这些女孩们也总是有无限的创意投入到文娱活动中去。
正是这些看起来积极可爱的女孩子,在平凡日子里努力让生活变生动,走上赛场也努力抢下每一个得分,量变积成质变,将自己所处的事业推向新的历史节点。站在领奖台上,眼前是山是海,是苍茫的明晰的新征程。不知道她们回首看时,眼底又会暗自涌出怎样的波澜。
提到自己的队员,领队贾吉坡的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没有所谓印象最深刻的队员,因为每一个人带给我的印象都很深刻。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色,每一秒钟都非常非常重要。所有的那一个达阵,所有的每一分,都是通过一秒一秒积累起来的。”
回忆起确定入奥瞬间的场景,当时在场的贾领队说到:“作为领队每天跟队伍在一起,我参与了整个备战过程。其实入奥它是一个缓慢发生的过程,只是到那一刻忽然爆发,大家的感情都迸发了。看着队员们哭,教练哭,我们其实眼眶也红了。我当然很高兴,这是历史时刻,大家都知道这种历史时刻得来不容易。不只是赛场上这一帮人的努力吧,其实赛事中的每个人都在做出努力。”
2006年贾吉坡从北京体育大学管理学院毕业后,一直在国家体育总局工作。2018年,因为工作调动,他从高尔夫球队转向橄榄球队,担任领队。作为领队,他主要负责队伍的组织协调和保障,例如运动员的调用,教练员的聘任,队伍的衣食住行,训练所需的器材设备等,甚至队内的党建工作,都需要由他来协调到位。面对下一轮的出国集训,全队的签证工作也需要由他来负责。
在队里,除了运动员和教练,还有其他很多像贾领队一样的管理人员,保障着橄榄球队的正常运作。其中有负责军训、点验和运动员升级的党政管理员,与训练相关的有体能教练,还有录像分析师,队医,康复师,翻译等。橄榄球队像一汪不断推进的波澜,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波澜里的水滴,是水滴周围流动的风。赛场上可见的精彩瞬间,是由球员们亲手展现的,而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实地参与着,分享着属于橄榄球的高光时刻。
提及中国女橄能够不断前进的关键,贾领队认为,教练和中外合作的训练模式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目前在中国女子橄榄球队执教的,是来自新西兰的教练肖恩·霍兰。肖恩曾是新西兰的主教练,从2011年到2016年,新西兰橄榄球队连续获得了五次世界总冠军。自2019年3月来到中国女橄后,肖恩带来了许多他的优质资源,例如顶尖的康复和医疗团队,以及带中国队与新西兰队一同训练的机会。队员们也从肖恩身上不断汲取着新的力量源泉。
肖恩执教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他擅于运用鼓励教育。无论训练和技术的完成情况如何,他都会给予队员最大化的鼓励,让信心驱动着中国女橄的姑娘们克服困难,不断向前推进。肖恩的另一个制胜秘诀在于,抢抓细节。例如橄榄球中的扑搂这个动作,需要张开双臂,可能会与其他运动员发生肢体对抗,这就可能带来受伤。肖恩在关于扑搂这个动作上,详细讲了臀部、腿部和背部该如何发力,严格要求队员们按规范动作,一方面大大提升了动作效率,另一方面也减少了伤病风险。
中国女橄国家队的教练之间,水平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女橄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任务不同,在选择教练时都是以目标为导向的。“如果我们亚运会赢了,资格赛赢了,那所有的东西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赢,我们就要对整个过程进行全面的反思。”
其实,早在东京奥运会资格赛开始之前,今年4月23日国家体育总局召开的中国橄榄球协会第二届会员代表大会上,小球中心主任、新当选中国橄榄球协会主席的陈应表就当着到会的43名代表和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李颖川表态说:“如果中国女子橄榄球不能出线去东京奥运会,我会递交辞呈。”
陈应表简短的话语掷地有声,是勇气,是承诺,是自信,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前的誓师,引得闻言者心中激昂,也为球队成员鼓足了士气。
然而以当时的旁人视角来看,大家还是为陈主任捏了一把汗。中国女橄继与伦敦奥运失之交臂后,这回到底能不能真的入奥?陈主任的信心从何而来?
“我想陈主任说这些话时还是有底的,”贾吉坡领队微微点了点头,“只要认真干,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这是根据所有状况做出来的一个综合评判。而且我们必须得有这个势气。即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必须要有这个势气,必须有这个决心和魄力。这种魄力本身可以将百分之五十变成百分之八十。”
这一次,中国女橄确实成功了。从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八十,再到实际上的百分之百,推动事情水到渠成的,不光是陈主任说这句话时的魄力。这样的魄力,真正存在于橄榄球队每一位成员的骨血里,存在于每一个中国体育人的精神意念里。
橄榄球进入中国三十年了。从最早起源于北京农业大学的一支32人的橄榄球队,到今天一整个完善的、不断进步的橄榄球体系,每一位参与其中做出贡献的体育人,或多或少都有过陈主任许下诺言时的魄力。今天的中国女橄,站在这短暂的巅峰上,望着眼前山海万丈,征途万里,回看背后的波澜,送他们走上峰顶的,有女橄姑娘们个人的刻苦努力,更有国家的支持,教练的悉心指导,球队工作人员的保障,还有家人球迷们的安慰鼓励。得分,赢球,入奥,走向新的征途,这些都是耀眼的可见的精彩瞬间。而推动中国女橄走向这些高光时刻的,正是这一切背后的波澜。感人的故事,都藏在波澜里。
“在东京奥运会上,我们希望能打出精彩的比赛来,给大家看着高兴。”贾吉坡说。
波澜尽在回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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