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出去时，非得带上帽子，裹紧大衣。风吹得厉害，感觉再吹个几天，就要下雪。走在路上，一边用手死命抓住大衣包住身体防风，一边就算计：爸爸在家，腿脚不好，这周末回去，家里要开暖气了。

也不记得爸爸是几时过来的，前几天我还在调侃他：“还不走？来了一向时了。”他也没了年轻时的傲气，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帮你照家呢”。

这次爸爸来，突然发现他真的老了很多。上周日，正好有空，想起很久没带他吃火锅了，便约他出来吃火锅。待坐定，他突然一声：哎呦！又骤然安静，不敢看我。待问他，好歹不做声，我才突然醒悟过来，他肯定又是忘了了戴假牙。上次家庭聚餐到外面吃饭，一大家人坐定，他却不动筷子，我问他怎么不吃，他也是不吱声。表嫂悄悄告诉我：“他忘了戴假牙，想让你爱人送他回去拿，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回过神来，才赶忙载他回去取了再来。这次又是这样，看他那样子，他是满脸的不好意思，不愿给我们年轻人添麻烦。我知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心里才真的是心疼起他来———他老了。老了没底气，不愿麻烦后人，甚至遇到麻烦都不告诉我了。跟我吵嘴撒娇更是不敢大声了。

那天又絮叨：“我腿疼，早晚有天要瘫在床上，你对惠惠爸爸多包容些，少斗嘴吵架。”我听得耳朵生疼，心里烦躁。又忍不住大声吼了他一句：“哪个人老了身上不疼呢，少嘀咕，该看病就去看，不要一天到晚放在嘴里说。”然后他就声音慢慢低下去：“七十四了，也是要老了……”然后就真的不做声了。

听着外面的风声，生出不少惆怅，我不是个好女儿，从来不曾坐在那儿陪他说上一阵话，总是情感那么粗燥，觉得丢给他几百上千块钱，让他自己该干嘛干嘛就行了。却忘了时间钝刀，从未放过一个人，包括我那看似永远不服输的爸爸。

明天回去，开暖气吧，希望爸爸在这个冬天能过得稍微从容些，也算尽了做女儿的一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