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你穿着雪青色外套,一手提录音机,一手提茶瓶,携带一缕微风从容走进宿舍。
看到怯怯站在床边的我,低首敛眉莞尔一笑,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高高卷起的刘海像一朵精雕细琢的花,静静立于额上。内心一阵慌乱,同为女子,我竟不敢与之对视,第一次,有种喷薄而出的美丽惊艳了我的青春时光,那一刻的慌乱,定格在十七岁的秋天。
十七岁的我第一次到城市,第一次到工厂工作,第一天来到这个职工宿舍,第一次听到如此动人的音乐,看到从前在画中才能见到的美好女子。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切都是乡村生活的彻底颠覆,所有的惊讶来不及消化,便急急钻入脑海,比起轰鸣的机器、冰冷的厂房,最让我温暖的,当是那迷人的微笑了。
终于,在所有的新鲜归于沉寂之后,我开始了单调而重复的工作。在车间第一线,每天的劳累与枯燥让人难以承受,再加上老员工恣意的欺负与嘲讽,胆小怯懦的我却从来不敢反抗。繁重的工作让初出校门的我不堪忍受,每每胳膊黑青、一脸痛苦回到宿舍,独自一人伏床上偷偷哭泣……
她像一个温暖慈爱的大姐姐,坐我床边安慰我、开导我,甚至利用关系帮助我。仅仅大我七岁,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对我百般呵护,让远离家乡的我重温家的温暖,让我苦涩灰暗的工厂生活燃起些许光亮。
到了晚上,下班后的悠闲,永远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俩一起上街,吃小摊、逛夜市。她骑着黑马公主自行车,我骑着三枪休闲自行车。她优雅的用手梳理长发,拂去喇叭裤上一丝褶皱,白衣飘飘,在风中演奏一曲欢快的歌。
我吹起口哨,双臂抱起,任车把自己在微风中狂奔,拐弯处身体一斜,一股顺畅钻入心底,本性的释放让我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委屈、忘记了疼痛…………
她总是那么悠闲、那么从容,看着我微笑,不管我怎样毛躁怎样任性,她都会像个贴心的大姐满眼慈爱给我包容的目光。
到了街上,买几个别致的发卡、精美的小饰品,瞅半天书摊,再挑一份自己喜欢的小吃我俩慢慢享用,最后买一大包爆米花,回到家一口气吃完,一晚的时光就这么消遣过。
除却逛街的快乐,她给我的更有颠覆我认知的高雅与深情。
她是部队文工团转业,从远方的省会城市来到小县城,大气与风范掩盖不住,唱歌跳舞更是不再话下,妥妥一枚娇艳的厂花。新年晚会领舞、接待贵宾伴舞,厂里和文艺相关的事务总离不了她的参与。
一枝高雅美丽的鲜花,怎能没有蜂蝶环绕?一个个寻香而来的仰慕者讪讪前来,我成了她当之不让的护花使者。走到哪里,都闪烁着明亮的光,让图谋不轨的人无法靠近。
再深情的表白再多的现实诱惑,没能撬动她顽固的心,因为心里早已驻进一个人:远方家乡当了连长的兵哥哥,自己等了七年的高中同学。
没有男朋友占用的时间,剩下的就是我俩的狂欢。
她带我去舞厅,牵起羞涩的我学跳舞,从来到了舞厅,她优雅的舞姿都会是整场的焦点,一个个男子尾随而至请她跳舞,她依然微笑着点头谢过,拉起怯懦的我一步步教我跳舞,当我终于跟上她的舞步,踩着节拍与音乐共舞,那种惬意与柔美从来没有。最喜欢的,当属悠扬的华尔兹,旋转、起伏、浪漫,霓虹闪烁,她舞步起伏间飘飘的衣袂像梦里的仙子,我也恍惚行走在梦中…………
后来,女子的人生轨迹总是朝着平淡的方向前行,我结婚了,她也在等候十年之后终于等来了她的“兵哥哥”。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几天的蜜月过后,他就匆匆回到了部队,成了军嫂的她却依然还是一个人,时隔多年,依然固执的坚守。没有了我的陪伴,她的身影更显孤单。
而最后,她却终究没有等来她的幸福,在万念俱灰之后,她毅然放弃了整洁却没有温度属于她俩的家,她回到了远方父母的身边。
终于,还是离婚了,她又找了一个普通工人,她说他对她很好,她现在很幸福,我释然!多年的坚守终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不禁自问: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她用尽半生追寻的,难道仅仅是落寞与孤单吗?女人把最好的时光给了等待,可是等待如何经得起冰冷的辜负和现实的摧残?
现在,我们都有着各自平淡的生活,各自承受着生活的苦辣酸甜,偶尔联系,那曾经的欢乐与感动仿佛就在昨天。
感谢你给的快乐,感谢你给的优雅与浪漫,在我懵懂的人生有了清晰的指引,让美好定格在我心间,让我不自觉于内心有了你的温婉与清愁。
感谢你的微笑慌乱我的年华,点亮我内心刺目的光彩,让我的青春不再单调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