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我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一封信。
震胜:
你的信我已收到。用写作来打发时间可以,但想成为一个作家,我看是天方夜谭。不过你未来想要做什么,我还真管不了,也不会去管,我也没有精力去管了,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我现在状态很不好,经济没有收入,失眠四年了未见好转,就连我的婚姻也是差不多名存实亡——因为我无职无业无收入来源拿什么去养活几口子人,还要外加你的房贷!疫情这两年,什么生意都做不好,何况也没有资金,更赔不起,出去打工的人效益也不是很好,生活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这几年人在监狱,对未来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什么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做,那么美好,倒是有些人干的不起眼的工作,只要坚持都还过得不错,那些想挣大钱的人却得不到他想得到的。总之,人在这个世上,不管做什么,没有恒心与毅力做什么都不会成功,个例很少。
我目前在家中什么也干不成,也不想去干,我要为两个小孩奉献一点绵薄之力,他们来到世界上跟着我也没有享受到什么好的生活,更没有什么优越感,但我要培养他们,不想让他们碌碌无为,要培养他们从小指望自己,让他们明白幸福是靠自己创造的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靠别人来的。
至于你和李贝亚的事,我看你是太天真了,而你却痴心妄想,痴人说梦,我感觉你太单纯了,没有一点进步。人家今年都28了,她的家人是不会让她等你的。
爷爷奶奶已是快80岁的人了,可为了不给我和你大伯增加负担,还在执意劳动着,每当看到他们久经风霜的面容,我的心里不免一阵阵愧疚,长了四十多岁,为父母奉献的太少,枉为人子,他们也是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了。
自你出事以来,在你身上已花去了十几万元,生活的重担重重的压在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我们每个月在家生活费,一年的养老保险及商业保险需要二万多元,你的房贷每月一千多元,你继母每月打工再花一千多元,到最后也落不到钱。我的病到目前也没有好,这个家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我作为男人感到自己太窝囊了,连个家都养不起。
越剑也不小了,一个月也就那么一点工资,将来还要买房子,说媳妇,他的钱,我是不会也不敢去问他要的,他也够争气了。
家里目前就这个样子,我也更没有东山再起做生意的底气和资本,对开饭店的事我已经害怕了,这一辈子不会再去开饭店,有同行没同利,至今心有余悸,至于你出来想干啥,我不会干涉,我为你做不了主,也出不了主意,一切靠你自己去悟,只要你能弄到钱。
我现在非常厌倦这个世界,也自叹自己的命运,现在我才明白,人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是天生的,这是真理。
我现在的目标是好好培养你的弟弟妹妹,不能让他们走你的老路,以免后悔一生。 马光耀 7月11日于县城
爸:
我想说不要悲观,信件有延迟,得到的信息也不及时。6月中旬我收到李贝亚的信,现在一个月了,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了,再次想到她也不会感到难过。你信上说她怎样,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但你的精神状况和家庭情况是我担心的事。没收到她的信时我还存有很多幻想,但知道事实后我在一点点调整心态和今后将要把重心放在的方向。
回顾这些年我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我感到很愧疚,很对不起家人,所以我出去以后要做出实际的行动来帮助这个家。但我更希望在我出去后能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家庭,而不是像你在信上所说的对生活失去信心,看到这些消极的话,我心里很不好受,已经这样了,何必再自欺欺人。请你告诉我的继母,出去后我会努力报答她,报答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
我知道你不想开通亲情电话,说实话我很想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家人的声音。距你上次写信和这次相差两个月了,自从我对贝亚死心后,我把希望都放在了家里,我们家这么多人,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可能,所以我天天盼的就是能看到你的来信,但今天的来信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一直在计划出去后要帮助你们做的事,每天都有想念你们,想象出去见到你们之后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想和你们分担更多的压力,靠自己的双手,帮助我们这个家度过这次难关,如果不这样做,我的心会不安,也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所以我希望你能从信中看到我的想法而感到高兴,而不是一味的打击、讽刺。就像你说的,写作可能到最后只是打发时间,但我觉得留作纪念也好啊!我真正的想法当然是脚踏实地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开个饭店,努力赚钱为你们还钱。哪怕近几年不结婚,只要能帮助你们。
前几天我收到了悦澜的信,她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关心人了,让我很受感动,还说希望早点见到我,见到一个更坚毅,更勇敢的马震胜。说现在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上学,明年高考,最后一年会更加努力,你看这不都是好事吗!未来不是在向好的发展吗!越剑不是也很争气吗!所以我更要改变,大家都要有所改变,虽然你现在不能给身边的人创造物质财富,但你可以创造精神财富,有的时候精神财富胜过任何物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只要努力实践,而不只是说说而已。
还有,以后不要再提李贝亚,一切都过去了。不管怎样,人家也等我了,等不了也很正常,这事换成谁都不好受,她也受到很大的压力,能等这么久,也算对得起我了。我只能想想别人的好,没有恨,没有怨,只有祝福。
我一直在做准备,在这里,能看到的,学到的东西太多了。首先从法律上来讲,我学到了很多,这里面有各个阶层的人,各个行业,有身价上亿的老板、硕士研究生、留学生、军官干部、还有你很多想象不到的,我不想列举太多,所触犯的案件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案子前几年不算违法,但法律一直在修改,导致很多人进来,大多都是和金融有关,大多也都是高学历、高智商、高背景的人,而且判下来都不轻,所以想想自己还不算太惨。看到的这些让我知道今后出去要做什么,少走弯路。
间房里有一位朋友,他在给我指导开餐馆的计划书,他告诉我很多我没有听过的经营方式和投资理念,后续我会把写好的计划书寄给你,还有书稿一并帮我保存好。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经历的一切我不会忘记。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我爱你! 震胜 7月29日
生活已然在继续,由于疫情原因,上面下达通知停止劳动生产,这给了我更多的学习时间。
7月,河南遭遇历史罕见特大暴雨,发生严重洪涝灾害,很多地区发生重大人员伤亡,遭受严重的财产损失。通过新闻我得知这一些情况,民警也在第一时间帮河南籍人员联系家人,幸运的是我的家乡并没有受到这次灾害的重大影响,只是爷爷种的二亩多田地被淹,家里一切都好。
也因为这次疫情的封闭管理,我和父亲临时开通了亲情电话。当我打完第一通电话之后,我久久不能平复心里的激动。
11月,我的小说已经写了200多页的稿纸,通过信件寄给了父亲。随后,我收到了妹妹的第二封信。
亲爱的大哥:
展信佳。
长兄千里字千行,温情满满志气昂。
母亲翘首妹盼望,共待明春百花芳。
郑重地展信——咱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读信之时,一会儿笑,一会儿泪的。收到回信,得知你的生活细节和未来计划,尤其是积极乐观的态度后,我们都十分高兴。
感慨——上次见面我还是个小孩儿,害羞、逃避;如今写信的我已成年,积极、开朗。小时候的我认为妈妈不会老,她迷人的大眼,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标志着她的挺立与顽强。然而岁月无情,我们一天天长大,她悄悄变老。特别由于今年七月初,妈出了一场车祸。当时腰椎压缩性骨折,膝盖关节脱位,腿部更擦伤无数。卧床近两月,现已无大碍,偶尔走路稍多时腿部会肿。在洛阳闯荡,妈尝试无数,并不一帆风顺。漂泊着,奋斗着,岁月磨平她的棱角,光阴增添她的白发……受伤之后,学历不高的她只能在饭店里端盘送餐。我心疼她,然而她只笑说着店里的“等级地位”——年轻人识字,有文化,坐在吧台电脑操作;我们稍微年轻点的,端盘子;年龄更大的,洗洗刷刷啥都干,最受苦、最累……我不愿妈成为她口中“年龄更大的”,将她的话化作学习动力,让知识改变命运。
写信之际恰好是距高考200天的日子。我向来觉得上天是眷顾我的,小时候成绩一直不错,学起来也轻轻松松。如今在优秀的高中里,却感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不仅学习优秀,“六艺经传皆通习之”,还多才多艺。幸而我有一颗积极昂扬的心,不妄自菲薄,只要努力,一步一个脚印,不辜负自己!学业繁忙紧张,但我也会在业余抽时间锻炼、运动(我跑步还挺快呢!),几乎每天(在学校时),晚六点下课后都会在校园乐道上跑步,思考着,运动着,累了就鼓励自己,也磨砺了意志力。然而在学校中自律的我,一到家却无比拖延懒惰——这也是我迟迟不回信的原因之一。借给大哥你写信的机会,希望也督促一下自己,做事情能够更有规划,珍惜时间。我有自己的人生信条,在我们班200日誓师会上,我在讲台大声说出自己的理想:“向雷锋同志学习,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螺丝钉看似微不足道,实则不可或缺;“永不生锈”的精神也更为难得。我心中对祖国有坚定的爱与赤诚,希望自己能够做一名对身边人、对社会、国家有贡献的人。
说到祖国,自2020年初,我们的世界闯入一位“不速之客”——新型冠状病毒,它和03年的SARS相似,不过传播更广、变异更快。一时间全国上下都居家隔离,闭门不出。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咱们国家已基本稳定疫情,绝大部分公民都打了疫苗。偶尔个别地区会突增病例,像由于最近的郑州疫情,身在家乡的我们也不敢懈怠,从11月初至15日,我在学校隔离了半个月,16、17日才回家能够给你写信。
咱妈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你说,天天念叨让我写信,盼望着你赶快回来,和你谈谈心。
一切顺利! 妈妈等你 妹妹马悦澜 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