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没有见到三姑娘。到今年,我远道回家过清明,阴雾天气,打算去郊外看烧香,走到坝上,远远望见竹林,我的记忆又好像一塘春水,被微风吹起波皱了。正在徘徊,从竹林上坝的小径,走来两个妇人,一个站住了,前面的一个且走且回应,而我即刻认定了是三姑娘!
“我的三姐,就有这样忙,端午中秋接不来,为得先人来了饭也不吃!”
那妇人的话也分明听到。
再没有别的声息:三姑娘的鞋踏着沙土。
我急于要走过竹林看看,然而也暂时面对流水,让三姑娘低头过去。
用俭朴的文字,如白描法绘画人生,一点一角的人生,笔下明丽而不纤细,温暖而不粗俗,风格独具……
我就知道他在生物系书读得极好,毕业后研究植物分类学,很有希望。
天晴了,我们出来,在他手营的小花圃里看看。花圃最亮的一块是金蝶花,正在盛开,黄闪闪的。几丛石竹,则在深深的绿色之中郁郁的红。新雨之后,草头全是水珠。
我停步于土墙上一方白色之前,他说:“是个日晷。”所谓日晷,是方方的涂了一块石灰,大小一手可掩,正中垂直于墙面插了一支竹钉。看那根竹钉的影子,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知什么道理,这东西叫人感动。
蔡君平时在室内工作,大概经常要出来看一看墙上的影子的吧。我离开那间绿荫深蔽的房子不到几步,已经听到打字机嗒嗒的响起来。
这以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他。偶然因为一件小事,想起这么一个沉默的谦和的人品,那么庄重认真地工作,觉得人世甚不寂寞,大有意思。
我离开云南较晚,走之前曾到联大看过几次。那间研究室锁着锁,外面藤萝密密遮满木窗,小花圃已经零落,犹有几枝残花在寂静中开放,草长的非常非常高。那个日晷好好的在,雪白,竹钉影子斜斜的落在右边。
有时候很想找一点温和的读,正如一个人喜欢在树阴下闲坐,虽然晒太阳也是一件快事。读这样的文章便是坐在树阴下的时候。

2025—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