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园区里,导向标记上清晰标注着“22栋”的编号,可真要顺着楼栋挨个儿点数,却发现实际只有20栋楼。起初我还以为是标记出错,反复核对了好几遍才找到症结——原来在1到22的自然序列里,“4”和“14”这两个数字被刻意省略了,楼栋编号从3栋直接跳到了5栋,从13栋直接跳到了15栋,这样中间便硬生生地少了两个序号。

这让我立刻想起上次去博白某小区的经历。当时走进电梯,按楼层的瞬间就觉得奇怪:找遍所有按钮,都没见到4楼、14楼、24楼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3A、3B、13A、13B、23A、23B这样的标注。我经过一番遐想后才明白,开发商是为了避开“4”这个谐音,把原本的4楼改成3B,14楼改成13B,24楼改成23B,用这种方式把所有带“4”的楼层都“隐藏”了起来。不过我们小区的电梯倒没这么特殊,完全遵循了电梯厂家原本的数字排列,4楼、14楼、24楼的按钮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改动。我一直觉得这样特别好,没必要刻意让大家每次坐电梯都联想到“4”的特殊含义——尤其是第一次来的人,本来对这个数字毫无介意,可看到3B、13B这样的陌生标注,反而会忍不住琢磨背后的原因,反倒强化了对“4”的敏感,实在有些画蛇添足。
说到这种对“4”的避讳,其实和我们玉林的语言环境也有几分关联。玉林总人口700多万,看似不大的地域里,语言的种类和口音却丰富得让人惊叹。除了通用的普通话,各地都有自己的“本土招牌”:玉林市区及周边,大家日常交流多是玉林话,一句“得闲倾偈”(有空聊天)、“食饭未”(吃饭了吗),语调温婉又带着独特的韵律;博白县则以地佬话和客家话为主,地佬话里的“系嘛”(是吗)、“冇识得”(不知道)古朴厚重,客家话的“涯爱汝”(我爱你)、“今日朝”(今天早上)则保留着中原方言的遗存,两种语言在当地并行不悖;北流人说的北流话,一句“去辛滴”(去哪里)、“敢好”(非常好),在语音语调上和玉林话略有差异,却同样辨识度极高;容县话带着几分软糯,“做么嘢”(做什么)、“好温驯”(很温顺)听着就让人觉得亲切;陆川的语言格局很均衡,白话和客家话各占半壁江山,白话里的“点解”(为什么)、“几多钱”(多少钱)流畅自然,客家话的“佢系谁”(他是谁)、“吃夜”(吃晚饭)质朴实在,走在街上随时能听到两种方言交织;兴业县更是多元,白话、玉林话还有当地特有的土话交织,土话里的“搞么咯”(搞什么)、“冇要紧”(没关系)带着浓浓的乡土味,有时候同一个乡镇里,不同村落的口音都能听出细微差别;福绵区则因地理位置靠近博白,部分乡镇的人说着地佬话,一句“去哪荡”(去哪里玩)和博白口音一脉相承,而靠近玉林市区的地方,玉林话又成了主流,“倾下偈”(聊聊天)的说法和市区无缝衔接。每次在玉林各地走动,听着这些带着烟火气的方言,都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包容性——连一个地级市都有这么多语言特色,更不用说幅员辽阔的全国各地了。
之前常听走南闯北的出国人士说,“有人类的地方就有客家人”,这话我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时真切体会到了。那次去马来西亚旅游,接待我们的导游是个阳光帅哥,闲聊时他突然用客家话问了一句“吴姓瞒个”(你姓什么),瞬间让我觉得格外亲切;在新加坡逛街时,遇到一位当地美女店员,没想到她居然会说流利的客家话,一句“蔼件衫无贵”(这件衣服不贵)、“可以试下”(可以试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完全没有语言隔阂,那种他乡遇“乡音”的温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在我们玉林,不管是哪种方言,“4”和“死”的发音都有着隐隐约约的相近之处——玉林话里“4”读“sei”,“死”读“si”,声调只差一点点;博白地佬话里“4”念“sai”,“死”念“si”,韵母相近;客家话里“4”读“si”,和“死”的发音几乎一致,听着总让人不自觉地产生联想,这大概就是开发商们想方设法避开“4”的核心原因。不过像我们小区这样,只在楼栋编号上避开4栋、14栋,电梯里依然保持正常排序的做法,我个人觉得特别稳妥。本来顺顺畅畅的数字序列,若是为了避讳就强行打乱,反而会让“4”的存在感更强,每次上下电梯都要刻意绕开,反而强化了负面联想,结果适得其反。其实数字本身没有任何特殊含义,与其费尽心机地“隐藏”,不如顺其自然,让大家在日常中慢慢淡化对谐音的敏感,这样反而更显从容自在。(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