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季,窗外的雨滴像是生怒气的疯子,不断拍打着玻璃,声音大得有些恐怖。

这次出行,他慎重地挑选行李。自以为熨烫笔直的衣服、亮得刺眼的皮鞋,这一切仿佛是要冲进崭新的开始里一样。手里紧攥的车票早已变形,他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嘴上层层死皮开始翘起,一呼一吸之间伴随着浑浊的吐沫,神情略带紧张和欣喜。床头桌子上放着本半合半开的记事本,从缝隙中可看出隐隐约约有几行字,有种被水打湿后阴干的黏糊感。

他要去的小镇,人烟稀少。他提的包,鼓胀破烂,他坐的车,臭气熏天,他喝的水是带有铁锈味道的机器水。检票员嘴里骂骂咧咧地向他走来,“动作快点儿,上来的把车钱补上,别让我逮到不给钱,难瞧得很......”,第二次检票开始。紧挨着他的老妇人小声嘀咕:“这趟车走了一路,一共就这几个人,检检检,憨婆娘!”他还是没有说话,听话地拿出票,听话地补了钱。在检票员的多次询问下,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车,只知道问一次,就要交一次钱,交一次钱,就咬一次嘴上的死皮,等他下车的时候,嘴上渗出一点点血。一直面无表情的他此刻更不能笑了,不然就会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一笑,嘴皮开始流血,因为干裂被撕扯地疼痛又使得笑容变得奇怪,保准你看了也害怕。

车一发动,满天黄土,呼吸到肺里有一种辛辣的窒息感,他却因此感觉到了踏实,他把黄土深吸进肺里,也把安定吸进肺里。

他左边裤包鼓囊囊的,走一截就提一下裤腰。时不时地摸一摸左裤包,然后又接着往前走。路旁开始有人在摆摊了,两个一摊、三个一堆,逐渐热闹的人群让这条街变得有人味儿了……

他瞟到一个摊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边喂着孩子奶,边吆喝着卖菊花。他三步并两步朝着妇人走去,说不清楚吸引他的是那些繁盛的花儿,还是妇人那洁白柔软的乳房。妇人怀里的孩子正在使劲吃着奶,鼻涕耷拉,脸上又红又皴,像一个开裂的红苹果。

“这花儿怎么卖?”他问地有些局促。

“六块一把,十块两把,不挑!”妇人没有抬头便回答道。

他低着头,将手伸进左边裤包里,捏出一把零钱,开始数着,“一块、两块、十块……”。数着些钱是有点困难的,面额极小数量却不少,说起来这些散碎零钱也调皮,有的撺成腌菜,有的又像澡泥藏掖在裤缝深处。他理了又理,抹了又抹,将每张钱的正反都顺了一遍,边角也都用手指整理过,终于在花谢之前数好了钱,递到了妇人面前。

“扔着就行,花自己拿!”妇人随口说道。

“哦哦,好好……”他更局促了。

花把他显得更加落魄肮脏,他选的黄菊、粉菊也越发艳丽了。

式样老成的牛皮鞋被拖出兹塌兹塌的声响,后鞋跟矮了一大截,“说是皮鞋,还不抵穿双烂拖鞋,作怪”,妇人看着他的脚后跟想到。

不知他是不是走得很不自在,一声闷响,摔在了地上,花压烂了一半。他连忙爬起来,用手去捧半碎烂半盛开的花,小心翼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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